卫谦正色拜礼:“我此番叨扰,只不过是想问娘子身边的春媪几个问题,若有失礼还望娘子莫怪。”
“我知方士本意是觉得我声音难以入耳,”阿满转过身子,面上依旧带着柔和地笑意。她姿态端雅,低头看了看坐于下方石头上的男子,那方士容貌虽妖冶,却神情清澈,身姿庄正,倒像个正经人。
正经人无趣,正经美人有意思啊!
阿满起了顽笑之心,幽声道:“我委实伤心了,便不想让春媪回答你的问题。”说完,又拿眼尾瞄了瞄卫谦:“除非……你对我笑一个。”
卫谦怔住了,他的经历之中不曾遇见这样的事情。以往所遇之人,虽有暴徒劫匪但其仍可束之,虽有慕色女子但其亦能避之。最不济也就是碰上郭璞这个说话刻薄些的术士,忍一忍也就随他去了,可他却从未碰到这般状若乘人之危的口头调戏。
阿满一直盯着卫谦,见他脸色红红白白,眼神中似有怒气时隐时现,连耳根都红了大半,衬得那张玉人脸愈发明艳生动,看着着实招人喜欢。
“你……你……”卫谦咬着牙,好不容易才从唇齿间挤出几个字音。他本想说自己并非那般意思,莫要得理不饶人;他又想说女子亦要懂得礼义教化,行事不拘也要懂得羞耻之心。可到最后,他望着女子一脸促狭的模样,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眼前这个女子有着一张大气雅致的面容,举止行云流水,也颇有涵养,笑起来显得温柔熨帖,若不清楚身份,说是哪个世家门楣中的女公子都是不奇怪的。但不同的是,她的神态透着狡黠,言语间调笑却也显得坦荡,而那双潋滟的眼睛深得异常,仿佛有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被层层叠叠得隐藏在了那茶色的幽潭之后,形成一个深渊,让不由自主得一步一步走向这样的陷阱之中。
他脑子里突然响起这样的声音:那是个邪物,你可莫要去招惹。
阿满正等着美人的“倾城一笑”,却见一个老妇哼哧哼哧得往这边赶来,边走边叫唤着:“娘子,你又来了此处,可让老奴好找!”这是春媪,春媪是个外型胖硕的老妇,很是多话,好在心思简单干净,人也勤快。因着耳朵不太好使,当初说要伺候一个不会说话的主,她也没想其他,反而开心。
阿满笑着朝春媪招了招手,提着襦裙踩着石阶一步一步跳了下来。
春媪看着她这个样子,被唬得不行:“慢些,娘子慢些。”
阿满在地上立定,又朝卫谦看了过去,这次距离更近,瞧得更清楚,美人也更好看。
春媪也看到卫谦,便堆起了笑意,和蔼得问道:“此处是西苑,住着内眷,方士可是迷了路?”
卫谦看了眼阿满,执手行了一礼,拂袖转身离去。
春媪纳闷得嘀咕:“方士今日看着怎么这么大火气?”
阿满挑了挑眉,心中好笑。这方士,真是无趣,竟是顽笑都开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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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谦晚膳时见到了秦克,厅堂空荡,只坐二人,显得寂寥。
秦克见卫谦面色沉沉,便问他:“方士这两日住得可好?”
“府上的安排都很周到,”卫谦顿了顿:“只是我在外听到了一些流言,是关于继夫人裘氏的。”
“流言可不能信,一传十十传百,假的东西都能说成真的了。”
“我倒觉得有些可信,不知秦小郎对裘氏知道多少?”
秦克敛去笑,原本侧卧在席的半身不由自主得挺了起来:“流言既称流言,能信几分?我一个继子能对父亲的续弦又有多少了解,方士许是在山上待久了,怕是忘了这人间俗世之道了。”言毕已是挺背收腰,手还附在腰间佩刀上,虽言语平缓,但杀意迸现。
这气势端是骇人,一旁伺候得小鬟们都已吓出一层薄汗。
不过是一句问询,竟引来秦克这般大的反应。卫谦见他如此,心中疑虑更甚,他冷凝观之,毫无畏惧。
“刺啦——”厅堂的门突然开了。像是触动了哪个开关,方才剑拔弩张的局势已是缓和了不少。
来的人是阿满,与白日的素装相比,此时的她显然是有特意打扮过的,虽说家中有患,不可过于浓艳,她这一身倒也算得体。女子头上梳了时下最流行的撷子髻,擦上细粉口脂,换上了一件藕色暗纹的衫衣和红白相间的襦裙。行动袅袅,飘带摇摇,看呆了一众人。她本是美的,只是以往过于素雅,今日的她明丽夺目,如同那骄阳霞光,落到了人心里去。
阿满手中携着一篮茶具,又让春媪将茶几炉锅置于堂下,将茶团并茶器一一摆于案上。
堂上的秦克问道:“阿满,你这是作甚?”
阿满含羞浅笑,一旁的春媪说道:“上回郎主送给娘子的古丈毛尖,娘子没舍得喝,都做成了茶团,此次听说家中来了贵客,便想将此茶赠于郎主、方士。郎主一片孝心,方士法术高强,定能将那邪祟驱除。”
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秦克自然没有什么好拒绝的,但他也无心看女子烹茶,便转向卫谦,却见他盯着阿满目不转睛,便有些不悦:“方士可也懂茶?”
卫谦对上秦克的目光,泰然道:“并不甚懂,只是我家真人好茶,便也在一旁看过些。不曾想贵府上也有这等懂茶艺的能人。”
秦克没有再怀疑,倒像是忘了之前种种不快。
卫谦等了些时候,案上茶香四溢,他闭眼轻闻,赞道:“真是好茶。”
秦克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