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洗去满身风尘,坐在窗边简单用了点饭食,徐哲就已回府。觑见罗译神色不明,徐哲简短将事情说明,罗译面上不掩愤怒:“姓冯的一直瞄着禁军的名额,没道理求了承恩侯府帮忙还要赠送一个表小姐啊?”
徐哲小心翼翼道:“这个,听说崔元浩白日大闹主院。或许他与沈小姐之间发生了什么?”
“这就说得通了。崔家想尚公主,崔二有了别样的心思,云氏必定不容。说不定,冯家的幕后主使就是她。果然最毒妇人心!”罗译已是满脸阴厉,徐哲见自家公子再无平常温和,想起山中那一地尸体,不禁打个寒战道:“那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既然以权势压人,那就只能迎头而上了。”罗译寒星般的双眼微眯,换上一身见客的锦袍,施施然往承恩侯府行去。门房上接了拜帖,知道罗译与二公子常聚在一起。今日云氏又只说不让崔元浩出府,便恭敬请罗译进了内院。在前院客厅饮了一盏茶,云氏遣人来说崔元浩还有一篇时文没有做完,罗二公子恐怕得改日再来了。罗译闲闲笑道:“不过是得了一首新词想与拓山共赏,他没空的话,不知道能不能见见王先生?”
罗译身无权势,云氏也不防备,遣人传话道是王先生有烦心事,见见开导一番也好。彼时沈宛已经 回了院子,严承跑了一圈没有结果,王琎僔面色晦暗静静看严承喝粥。崔府仆人来报说是罗译来访,终究是振作精神请他在正厅相见。严承沏茶端上,罗译轻抿一口:“上好的雨前龙井,为何苦涩之意如此浓烈。严承兄弟心中有事情?”
“唉,罗二公子果真高人。不瞒你,如今我们一家确有难事。多说无益,听说你作了一首新词,何不拿出来我们三人共同赏鉴。”
“呵呵,先生果真豁达。这首新词,我很是不满意。先生若能够一鸣惊人,来日在朝堂上亦可有立足之地,不必再任人摆布。”
“公子何意?”
罗译低声道:“我昨日出京,今日回来方才得知沈小姐遭受了无妄之灾。先生若还是意图清闲度日,恐怕冯家的聘礼即日就会抬到府上。”
“可是现在多说无益,冯家掌握舆论动向,满京城的人都道冯元怀救了宛儿,若是不嫁过去,宛儿就要背上忘恩负义的名声。老朽心中,着实煎熬。”
“此事缘起冯家强娶,不过是欺您只有一身清名。而如果您能得圣上青眼,想要算计沈小姐之人就得掂量掂量了。”
“可是这匆匆之间,我如何能······”
“先生勿急,”罗译低声道:“有山民在并州深山中发现一块天生有清明盛世字样的巨石,有人想要进京献给皇上。现在巨石在我手上,先生若能妙笔生花,明日大朝,圣上必会龙颜大悦。届时先生不再是客居侯府的崖山书院山长,国子监祭酒一职也堪能胜任。”
王琎僔尚在沉吟,严承低声问道:“你为什么帮我们?”
“义之所往,必不让人轻信。我无恶意,只盼将来有求于二位之时,二位莫要推辞。”
“但凡不是作奸犯科,严承必定赴汤蹈火!”
“那倒不必,呵呵。”
王琎僔做下决断,起身行至桌案边。罗译二人对视一眼,一左一右静静侍立。王琎僔挥毫泼墨,一刻钟后,一片行云流水的《献祥瑞赋》跃然纸上。文辞华丽,极致fēng_liú,歌功颂德之词横贯全文却不让人觉得恶俗。罗译笑着点点头:“如此,明日定能得皇上青眼。晚辈再去安排些具体事宜,冯家便会偃旗息鼓了。”
王琎僔抱拳道:“若能度此难关,老朽不胜感激。”
“先生客气!”罗译小心翼翼将纸张裹好,立即出府吩咐徐哲送去装裱。又用暗号召唤靳亮等人,如此云云吩咐下去,抬头见已是月上中天。俗话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罗译心中微动,几个翻飞重回崔府,熟门熟路找到了沈宛住的院子。四下里寂静无声,月华流泻如水。假山边一抹纤细的身影遥遥对月,罗译看清后刻意放重脚步,沈宛惊醒回头,见一人黑色锦衣布巾蒙面信步而来。双眸晶亮咧嘴笑道:“你果然守信。”引他到边上石凳上坐下,沈宛心中大石放下,轻嘘一口气。
“莫非你送信物过去的时候心中并不笃定?”
“毕竟是与官宦之家为敌,我,不敢确信而已。”
“你果真与冯家公子没有瓜葛?”
“若有瓜葛,今日应了冯府提亲便是。不管世人如何想,我所求者,不过家人康健和乐。荣华富贵皆是过眼云烟,真的不甘心被困在方寸天地之中,为一个只见过一面的男人生儿育女,孝敬公婆。再说,那冯府也不是什么好人,我不甘心!”
“既然这是你的心愿,我必定会竭力完成。”
“如此,多谢。”
“这是我欠你的,不必言谢。月色迷人,既然睡不着,我陪你坐坐?”见沈宛面带吃惊,笑道:“该安排的事情已经安排下去,你放心就是。”
沈宛宛莞尔一笑:“你真是个奇怪的人。”
“哦。此话怎讲?”罗译挑眉,沈宛笑道:“不可说。此事一毕我就要回并州,此生再不相见,惟愿公子,得偿所愿。”
“看起来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胡乱猜猜而已,我是一介孤女,你大可放心。”
“呵呵,好。”
石桌上清茶已经冷却,沈宛重新拨燃小火炉,待得水沸,亲手为罗译点了一盏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