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一怔。

收回手来。

抱着膝蹲在他的面前,有些彷徨,有些不知所措,而就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侍女的呼喊声-----“安小少爷~!!”她抬眼望望,便见扎着双环望仙髻的两个小姑娘提着裙摆一跃一跃,一起一伏的从拱桥那畔赶上来了,穿过她的身子,旁若无人的抱起在地上耍泼皮无赖的小少爷,柔声劝诱。

她向旁边让了两步。拘谨的望着他们。

转身要飞走。

“不要走。”

却在听见小男孩的哭泣叫喊声之时,身子一滞,停下步伐,回首。

望他,望他的眼。

这一年。她十七岁。他六岁。

那座桥,被称作月老桥。

他名安,生在叱咤风云的显赫人家,大将军之子,小小年纪受尽无限宠爱,虽嫡母也是这将军府的大夫人生他时难产而逝,他亦因出生时月份不足而先天有不足之症,然嫡母宛月氏在世时受尽宠爱,逝后大将军待这个儿子视若明珠,对于这个儿子有求必应连圣上赏赐的花缨枪也任他玩耍,纵使他顽劣差点弄丢调动军师的虎符也不曾舍得责骂半句,每逢班师回朝便带他北上林苑狩猎,打兔子掏鸟蛋驯烈马斗猛虎,真是别人家孩子干过的他都干过,别人家孩子没干过的他也干全了。过继给二夫人抚养,而二夫人偏生是位不可多得的温柔贤惠的性子,待他视如己出,悉心抚养,从小大大穿的衣服都是由其亲手缝纳,掏心掏肺的,让人都不忍嗟叹,真是父慈母娴子孝阖家欢乐花好月圆的美满家庭。

而自从那一年以后,她便留在了府内,留在了他的身边。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放不下,就是想留在这里,想留在他的身边。她时常这样坐在树枝上想着,想久了便发起了呆,一直想到脸颊红扑扑的,她摸一下脸蛋,愣一下,尔后再继续遐想,脸为什么红了。

他一般不缺玩伴,锦衣玉食供着,绫罗绸缎穿着,父亲宠着,母亲爱着,小丫鬟小厮哄着抬着惯着扛着,也不孤单。

所以她想为他做什么,到最后却发现自己穷的什么也没有,在自身没有人和资本之时连付出也成了一种奢侈。

那么她就陪在她身边。

陪在他身边。

不论江南还是塞北,不论是从墙上翻下还是从马背上翻下,她总是在他身边,她总会在他最需要关爱的时刻第一时间出现在他的面前,这就是她唯一能给他的全部,她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他,便将手掌轻轻放在他的手上,即使透明,总是没有温度,也轻轻相拥。我在你身边。一直都在。不要哭。不要哭。

她焦急的言说着,而那一次,他的身子轻轻一颤。

抬眼望她。

望向,她的眼。

可是,却又倏忽的飘过了,因为眼里,没有倒影。

那一年,她十七岁,他十二岁。

这一年,那一天,他与好友途经热闹街市,不知时哪家店铺开张,拐角处忽而鞭炮齐鸣,炸响在半空中,惊了过道的栈马,载着马车一路狂奔,行人惊恐叫嚷退避三舍,而便是此时路边一个扎着冲天髻的小娃娃手里的纸鸢飞了。她叫着蹒跚着步子便迈上了那匡阔的街道,丝毫不晓得不远处有一匹野马正以时速60公里每秒的速度疯狂叫嚣着接近,马蹄飞舞,满街妇人惊呼那刹,一计蓝袍身影倏忽掠过马蹄之下,推开那个孩子,自己却被飞马撞翻。血肉模糊,大将军千里迢迢从紫塞赶来,那夜,他危在旦夕。

三天三夜,大将军星夜赶回,圣上钦赐御医将房间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密密实实严不透风。

在所有人都宣布回天无力之时,二夫人昏死过去,大将军大发雷霆,吓破胆的御医扑通扑通前赴后继跪了满地,磕头求饶之声不绝于耳。

而她,她匍匐在床边,手指隔着虚空划过他蹙紧的眉头,英挺的剑眉,紧合的双眼。尔后,轻轻附在他的手上。纵使透明,哪怕稀薄,没有温度。依旧,轻轻相拥。

不要怕。没事的。有我在。

她笑着说。

如此温柔烂漫。

身子前倾,俯身,吻上他,吻上他的唇。

渡下自身一分精元魂魄。

这一年,她十七岁,他十七岁。

她喜欢半夜掌灯之时,看九微花灯,灯花片片飞花巢,像个人一般匍匐在铺着烫金滚边的红缎的红木圆桌面上,看二夫人给他纳鞋垫,将他唤过去,比着身子试一下刚刚裁制的新衣是否合尺寸,一年又一年衣服由小至大,小娃娃也长成了俊秀少年郎。

令人庆幸又嫉妒的是,少年没有长成桀骜不驯恃强凌弱的纨绔子弟,而是一名体恤百姓有血有肉的五陵锦绣儿郎。

再而后,突厥西犯,父亲老迈,他请命,替父东征。当时全庭朝野没有一人看好他,认为不过是花拳绣腿,又一个纸上谈兵的赵括罢了,他却出征三月,浑身浴血,带回西厥王的人头。

举朝皆惊。

少年将领自此名震天下。

而谁人知,少年也彷徨。那一场自此以后闻名天下的紫塞蛇战之中,他军遭到细作暗通中入埋伏,纵使战神如他亦是杀不出重围,血拼三日,大雪三日,浑身浴血,战神成魔,敌军大骇,全力围攻,他身披数创,举剑自刎,醉殁沙场。然,竟是降下天灾,大雪终是酿成雪崩,双方军队,一千万大军,在那场大雪里,全军覆没。

生命便是如此似蝼蚁般渺小,弱不禁风。

“活下来。”

“拜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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