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出茶馆门,雨后空气便迎面扑来,带着淡淡的泥土香味,比茶馆里那些糙汉子身上的汗臭味好闻多了,江丞抬头往上望去。
三楼茶室开着半扇窗,一中年男人拿着杯子朝他笑了笑,男人长得不错,有点眼熟,但是想不起在那里见过。
江丞也朝他笑了笑,抬腿往城西的方向走,想不起来,那应该是无关紧要的人。
裴府建在城西,四周还有许多官员的府邸,停了雨,裴御史站在府前送客,是茶楼里那些人说的霍纨绔的爹,两家的孩子不对付,两家的大人却有着多年的交情。
一个文官,一个武将却相交了多年,很奇异的组合。
两人站在门前朝江丞行了一个礼,准备要走的霍武将本来跨出门槛的脚又跨进门槛里,江丞有些头大。
霍武将虽是武官却有话唠的毛病,曾经在养心殿里侃侃而谈了一宿,差一点把他父皇逼疯,后来他父皇每次有什么重要的事时,都是江丞代为商讨的。
他父皇把锅甩的很漂亮,霍武将从军的英勇事迹,江丞听了不下十遍,这还不算他的育儿辛酸史,霍纨绔幼年丧母,霍武将一把屎一把尿的将孩子养大,谁知长大了还是个纨绔。
江丞正了颜色道,“孤刚刚在街上碰见霍公子,急匆匆的往城南的方向去,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孤现在看见将军便放心了。”
霍武将一听,脸色一凛,啐了一句小兔崽子,跨上门前的马,就往城南的方向赶。
城南三千六百巷,有一巷林立着一排的青楼楚倌,霍纨绔是里面的常客。
裴御史看着好友匆忙的身影,摇头笑了笑,“霍嘉为凌阳费了不少的心思,也是为人父母的那个不为自己的儿女着想。”
话里有止不住的辛酸,裴御史前几日还乌黑的头发白了很多,看起来老了好几岁,裴宴的死对他的打击很大。
大堂里摆了裴宴的一个衣冠冢,正中间立了一个牌位上书‘故儿裴宴之牌位’,江丞上了柱香,心里梗得慌。
他和裴宴相交了十几年,三个伴读中裴宴和他的关系最好,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在外人的眼里两人的关系疏远了不少。
裴御史擦了擦眼角,将江丞请到了书房,大堂设着灵位,不是谈话的地方。
江丞一进书房首先入目的便是里面挂的那一排的风景画,落款‘瑾之’,裴宴的风景画堪称大家,一笔一划,笔墨华滋。
江丞看着墙上的几幅画发愣,从左到右,北国雪梅、金陵皇城,再到柳絮满城,一张一张逐渐失了以前的水准,裴宴画画的时候,心不稳。
或许也可能是醉卧美人乡日子长了,失了感觉,都不一定。
丫鬟上上茶来,江丞从画前移到书案的的椅子上,裴御史家的茶是好茶,入口醇香,和南越百姓平时喝的不一样。
裴御史从一个木箱子里拿出一摞画轴递给江丞,“这是小儿这几年画的,小儿曾说要送给殿下,只是画还没送出去人就没了,本来想着忙过这一阵,老臣亲自进宫将画送给殿下,现如今殿下来了,老臣就不用再跑一趟宫中了。”
江丞说了句好,想说节哀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裴御史看着江丞的神情,叹了一口气,“多谢殿下挂念小儿的事,从昨天开始,府上丫鬟仆人就在谈论说是惹上那些东西,但是老臣想并不是鬼怪之说,有鬼焉,无鬼焉,都是人说的。”
江丞的瞳孔闪了闪。
中年丧子对裴御史的打击很大,江丞将话题引开,谈论了一些朝堂最近发生的事,话题扯着又扯到了鬼树林里。
裴御史说,“当年鬼树林一事闹得沸沸扬扬,这事本不必向殿下提起,只是这几日老臣思索着不对劲,子不语怪力乱神,当年怎么就把这事往鬼怪身上想呢,况且当年黄成军兵变伏诛,乃民心所向,便是生出恶鬼也挡不住京都的鸿蒙紫气。”
江丞的眼神一凛,“黄成军兵变?使母后殡天的那场兵变。”
裴御史点了点头,“那年黄成兵变,我和霍嘉设计行火攻之术,将五千黄成军尽数斩杀于鬼树林当中,黄成军是乱臣,罪该伏诛。”
江丞端起茶杯,吹吹上面漂浮的几片茶叶,皇城兵变发生在他父皇登基的第三年,但是鬼树林的凶杀案却是在兵变之后的两年之后才发生的,当时大理寺和刑慎司都去查,却无一点线索,最后还是请护国寺的大师诵经三天三夜,鬼树林的凶杀案件才消失的,皇城里的百姓说,是大师诵的经文消除了黄成军的恶气,鬼树林才得以平静下来,一时间鬼树林闹鬼的传闻更是甚嚣尘上。
不是鬼怪为之,那便是有人有心为之,诵经之后便停止了杀人,那么有心人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呢?
当年黄成兵变,牵连者甚广,所受连坐之人甚多,那隐在暗处的鬼是否是那年的幸存者?是一人还是多人?
不管是谁都要想办法揪出来,从裴宴无缘无故的横尸鬼树林开始,背后的人或许就已经开始行动了。
江丞敲了敲桌子,问道,“可能是漏网之鱼吗?”
裴御史摇了摇头,“当年兵变之后便全城禁严,便是一只鸟也飞不出去,便是斩杀于鬼树林的叛军我们也一一的清点了尸体。”
那就怪了。
裴御史又道,“苏家那位最近不是很安分,苏太傅问殿下什么时候动手。”
江丞侧着头问道,“怎么不安分了?”
裴御史道,“那位最近和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