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曦之当日说让沈长安回家来静候佳音。这一等就是十日。
苏婆婆告老还乡,沈大娘从家用费里挪出好大一笔钱给她安置。不久,家里就来了一个小帮手顶上苏婆婆这个空缺。
她叫苏娣儿,听说是苏婆婆的孙女,连日从罗城莲花村坐马车赶来,脸上还挂着风餐露宿的痕迹,糙糙的肤质,有点偏高原红的肤色。穿一身泛灰白麻布旧衣裳,脚下的千层鞋倒是看去有七八分新。
在这里有一个不成文的约定习俗。
去大户人家上工,一定要穿新鞋子。表示辞旧主,忠新工,不走老路。另一方面,足是女性极重要的部|位,象征忠贞,所以穿新鞋去雇主家也是于人于己的尊重。
虽然现在的沈家算不上大家大户,却是众所周知的书香世家,这样的人家极看中礼节。奶奶在沈家做工近十年,规矩和礼节上的差错是一点儿都没出过。
大概苏娣儿以前从来没有进过城,她来到沈家显得无比约束,沉默寡言任劳任怨,,所以沈大娘特别的喜欢她,也没有要她做什么重活儿,最重要的责任就是帮忙照顾奶奶,喂水喂饭,沈大娘不在的时候看着点奶奶。
还有晚上点灯的活计。
这样一来,沈月也喜欢苏娣儿。
三月初八。
沈长安的生辰。
距离拜师回家来等消息已经过去整整十二日,沈大娘是日日都在祈盼。从前祈盼先生收下长安,现如今祈盼长安说的游历只是先生一时兴起的玩笑话,不当真的。
哎呀,这个日子怎么过得慢腾腾啊,要不要去给先生一封信,适当提醒长安受学的日子呢?
“母亲,你锅里的水要冒出来啦。”沈月立在厨房门槛上,笑眯眯提醒出神的沈大娘。
沈大娘还在往灶台里加柴火,听到沈月软糯糯的说话声,才如梦初醒赶紧起身掀开木盖子。
转身,又不由得蹙起眉,忙呵斥沈月,道。
“小月儿,不准踩在门槛上,下来。”
“哦。”
沈月扶着门框:“母亲,我饿了。”
“嗯,知道,饭就快要煮好了。”
“可是您半个时辰就这么说啦。”沈月偏着扎起两个童髻的小脑袋,不开心的抱怨道。
沈大娘抖抖襜衣里的草木灰
“叫你哥去祠堂给他爹磕头。”
“哦。”
男孩儿到了十岁就是长尾巴,意味孩子长大到了幼学之年。孩子生辰这日要拜父与母,拜天和地。然后外公外婆或者舅父舅母要送孩子米和衣物鞋帽,寓意祝愿孩子将来一生丰衣足食。
据说沈长安的外公外婆已经不在了,沈大娘的娘家都是姊妹,没有兄弟,而且嫁得都很远,最近的也是在邻省。平日有书信来往,沈长安十岁生辰,她们也略表心意送来礼物。
沈长安去祠堂拜完灵位,来厨房拜生母。
“母亲在上,长安给您磕头。”
沈长安跪在地上,朝灶台边忙碌的沈大娘结结实实磕一个头,那闷咚的声音吓了沈大娘一条。
“你这孩子,疼不疼啊。”沈大娘心疼的掐他两腋抱他起来,拍拍他膝盖上灰尘,再揉他额头。
“哎呦,额头上是不是起包喽?”
“没,不疼,母亲,别拍掉我膝盖上的灰尘啊。”沈长安笑着说。
老人们说,磕头拜尊上时,膝盖上的尘土越多说明心意越诚。所以老话说得好啊,男儿膝下有黄金,只跪苍天与双亲,这一跪,不疼。
“你呦,去洗手摆碗筷,我们吃饭。”
“嗯。”
自从沈墨走后,家里的饭摆在厨房隔壁的小窗厅,一家子的人一起吃。
八仙桌,太奶奶坐上方,面对门,左边坐沈长安,右边坐沈月和沈大娘。余婆婆坐在下方,背对门。
至于苏娣儿,她要照顾瘫痪不能上桌吃饭的奶奶,所以每次是余婆婆或者沈大娘吃完去换她来吃。
在桌席上,太奶奶显得很高兴,小酌两杯许愿沈家曾孙快快长大,平平安安的长大。菜肴有荤腥如葱蒜和猪肉,素菜有凉拌青笋、醋芹等,玉米馍和红豆糕,依旧有高汤,还有胡麻粥。
小孩子是不做生辰,所以不邀客,一家人和平常吃饭那样,食不言,很快就吃完了。
“长安,送太奶奶回西屋。”沈大娘收拾碗筷,嘱咐他,然后又对沈月道“小月儿,若是奶奶睡下了,就叫苏姐姐来吃饭。”
“哦。”两个孩子异口同声,各忙各的。
去西屋的路上,太奶奶问起长安拜师那日的状况,她忍了好几日,当着孙媳的面她不多问,长安又不常来西屋,只有钻个空隙问一问。
“先生说什么时候让你进府读书啊。”
沈长安个子刚到太奶奶的腰,与其说是他搀扶太奶奶,不如说是太奶奶牵着他慢慢走。沈长安想了想说:“先生要访名川大河,问我去不去。”
哦,原来这样。
“那长安去不去啊。”
“嗯。”沈长安养仰起小脑袋,露出一排洁白的小月牙:“想去。”
沈长安补充道:“先生那日给了我一个锦囊,我没和母亲说。”
“喏?那锦囊里写了什么。”太奶奶笑呵呵的问。
“先生说只有等我过了三月初八的生辰,决定好了,我才能打开看。”沈长安将系在里衣腰间的锦囊摘下来,递给太奶奶。“不如太奶奶打开替曾孙看一看里面写了些什么,纵然我还没有完全决定好,但也不算我打开的啊。”
太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