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的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也许是被这珠光宝气的漂亮嫁衣给震慑住的,也许是被穿了嫁衣的准新娘的美丽吸引的。

赵兰香也不自觉收紧了腰腹、抬头挺胸。她摸着身上丝绸质地的霞帔,稀罕极了。嫁衣上绣着吉祥纹饰,仙鹤、荷花、凤尾、蝙蝠、祥云构成了和谐的图样。一双大领对襟,从赵兰香的脖颈绕过一路自胸前垂下,宛如披肩,尾部施以玉石璎珞垂坠,走起路来摇曳生姿,华贵美丽。

大姐把凤冠试探性地给她戴上,因为发饰还没有扎好,硕大又沉重的凤冠戴在头上摇摇欲坠。

戴上的那一刻,赵兰香感觉脖子仿佛都往下沉了几分。她下意识地双手扶着凤冠,这么贵的东西戴在脑袋上,赵兰香不敢掉以轻心生怕摔坏了它。

这会儿三丫笑嘻嘻地把自家大哥拉了过来凑热闹。

贺松柏从门外进来,看见了站在屋子中央的媳妇,漆眸不由地发深。他的沉溺在这一片火红的颜色中,嘴角缓缓地翘起。

“现在就在试喜服了?”

他走过去把赵兰香头顶的凤冠摘了下来,含笑地道:“改明儿找个有手艺的来给你扎个头发,现在戴着不太合适。”

凤冠离开脖子的时候,赵兰香松了一口气。

她赶紧向阿婆道谢:“谢谢阿婆把它留给我。”

“这个凤冠霞帔真的好漂亮,穿上它们结婚,这辈子都觉得值得了。”

阿婆淡笑了一声,道:“喜欢就好。”

“得了,我也累了,你们小夫妻把嫁衣拿走吧。”

赵兰香甜甜地抱着阿婆的胳膊,给她揉揉腿、按摩肩膀。

她说:“辛苦阿婆了。”

刚开始的时候,赵兰香觉得这个老人家很难相处,冷漠又难以接近。但贺松柏把阿婆的遭遇告诉了赵兰香之后,她就不由地可怜起老人家来。日渐的相处中,她发现了这个老祖母其实就是外冷内热的人,有种反差萌的可爱。

她严肃又认真,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却是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只不过丈夫和儿子的早逝令她心灰意冷,现在生活令她看见了希望,她变得柔和了,偶尔的微笑令人的心窝暖和。

阿婆叹了口气,道:“你的性格很好,柏哥也懂得体谅人。”

“不过……夫妻之间相处贵在坦诚、难能可得的是相互理解、设身处地替对方考虑。希望你们小夫妻俩能长长久久,吵架拌嘴之后也能想起当年的不易,互相扶持走一辈子吧。”

面对阿婆的婚前教诲,赵兰香认真地点头,记在了心里。

她笑着说:“谢谢阿婆。”

她跟大姐到后边把嫁衣小心翼翼地换下了,这才跟着贺松柏一块跟老祖母告退。

贺松柏声音里含着笑意,“我不会跟你吵架的。”

“如果以后跟你拌嘴了,你记得要亲我。”

“堵住我的嘴让我说不出话来。你一亲我,我这脑袋里啥都不想了,只想和你做开心的事。”

赵兰香听得面颊滚烫,胸腔里的心砰砰地跳得发热,饶是见识过老男人紧追猛赶攻势的她,这下也被贺松柏给羞到了。

“做什么开心的事?你真是……一点都不注意影响。”

贺松柏沉沉地笑出了声来,他厚着脸皮抓住她的手,掰着手指跟她一一细数。

“比如送你好看的花啊、去外面透透风、看电影、一起做饭……好多好多呢。”

赵兰香蓦然无言以对。

……

元月,也正逢腊月十八,宜嫁娶、宜开光、宜入宅、宜移徙、宜安床。

正好就是领完证的几天之后,这个日子是整个元月最好的日子,城里到处都散发着节日的气息、打扫家宅、吃年猪、喝腊八粥。

赵兰香不到天明就被冯莲拉了起床,因为要穿传统的礼服结婚的,冯莲得请人来帮女儿绾发、开面、敷粉化妆。

梳头的时候,冯莲看着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女儿,心里千回百转,既是高兴又是失落。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一男一女的两个喜童在旁边奋力地鼓掌,笑嘻嘻。一个负责捧喜果盘、另外一个捧红绣球。这两个喜童是冯莲临时抓的壮丁,其实就是小虎子和三丫。热闹的日子让他们俩参加进来也沾点喜气。

吉时到了之后,有汽车开到赵家的门口,接了新娘去“松兰”赴喜宴。

赵兰香出门的时候,鞭炮礼花齐响,一路走空气中一路撒着礼花,赵家的几口子向围观的人分发喜糖和香烟。一路走过去,好不热闹,把安安分分在家里过腊八的街坊邻居都勾出来了。

现在好了,谁家都知道赵永庆要嫁女儿了,改革开放后这几条街头一个冒尖尖的万元户赵永庆把女儿嫁出去了!

这排场阔气极了,是他们这几十年来看过的最热闹的嫁闺女的排场。

街坊邻居都纷纷打听赵家的女婿是哪里人、是什么职业的、每个月工资多少。结果得知是外乡人,个个都顿时捶胸顿足,让这肥水硬生生地流到了外人田。

赵家女儿的喜宴就设在g市迅速崛起的名酒楼“松兰”里,洒金纸写着“恭贺新婚”的大红贴挂在门口。鞭炮声、烟花声不绝于耳。

赵兰香刚下车,差点就被亲爹捣鼓出来的这个排场给吓住了,让他低调点,结果就弄出了这样一幅架势。

这场婚礼,后来都在那些世纪老人的回忆中印象尤为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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