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说平原王练兵也好,屯粮也好,都属于人家自己国家内政。可在隋帝国眼里已然是有不臣之心。性格严苛的大隋皇帝杨坚说了,你在自己国内搞国防建设是不行的!为什么不行?我说不行就不行!你高汤还挂过陈国文帝封的平原王、宁东将军头衔呢,陈国都亡国了,你还不知死活的想保家卫国吗?于是一道非常不客气的诏书下给平原王,原文大意如下:高汤,你高丽国做了大隋帝国的藩属,却没有尽到臣子应有的忠诚。你所统辖的地区,虽地狭民少,但废黜了你的王位,也不是没人能治理。你如果能洗心革面,完全遵照朝廷的法令制度,就是朕的良臣,朕又何必再派遣新的统领。你认为辽河的宽广比长江如何?高丽的兵民比陈国多少?如果朕不是存有包容黎民百姓之心,真想去责问你的过失,遣一位将军前去问罪,根本用不着跟你多费气力。现在对你好话说在前,是允许你改过自新。
这道诏书看不出一点礼貌客气的外交辞令,简直就是对一国君王指着鼻子责骂,高汤得到杨坚的诏书后,惶恐不安,又羞又怕,只得忍气吞声的暂停下整兵囤粮的动作。正准备奉表谢罪之时,竟然急病去世。他的世子高元继位,称婴阳王。文帝派遣使节册封高元为开府仪同三司、辽东郡公、高句丽王。
刚即位的高元羽翼未丰,根基未稳,表面上依然对隋帝国恭敬有加,两国倒也相安无事。高元暗整军备,隐忍了七八年,直到后来又发生了两起让高元感到蒙羞的外交事件,成为高丽与隋帝国决裂的导火索。
三年前,文帝派韦冲出任与高丽国接壤的边境重镇营州(今辽宁朝阳)总管。一州总管相当于军区司令,韦冲不仅军事过硬,还是个优秀的统战人才(韦冲还是个财政人才,后出任民部尚书也成绩斐然),笼络蛮夷颇有手段,对当地土著从不摆天朝上国的架子,反而以宽厚仁慈的态度对待他们。这些头脑单纯的部落首领们为韦冲的人格魅力所折服,竟然纷纷脱离了原来的宗主国高丽转而投向大隋。很多部落已经臣服高丽几十年了,就这样光天化日之下被韦冲撬走,正经是欺负人到家门口了,这让高元甚为不满,怒火暗生。
一年前,高元派使者出使突厥。真是个冤家路窄,高丽使者竟然在突厥王庭撞到了大隋使者,在隋帝国看来,这不是平等国家之间的友好互访,而是两个藩属背着宗主国的私下密谋。隋帝国对藩属之间互相交往向来报以极大的戒心,如果西北和东北两个邻国暗通款曲,结成军事同盟,必然成为隋帝国边陲大患。忠心耿耿的隋使迅速将这一情报禀告给杨坚。
杨坚对藩属的管理是苛刻的,态度是明确,训斥是无情的,立刻下诏书给高元,要求其立刻终止与突厥的交往。这父一辈子一辈,高丽王朝已经不记得是第几次被大隋帝国的诏书打脸。桀骜不驯的高元虽然表面上接受了杨坚的最后通牒,但心中不服,遂整顿兵马,终于在次年与大隋帝国兵戎相见。
高元出动的军队规模不算大,但这是高丽国近百年来对南方强大的宗主国第一次主动出击。一万靺鞨骑兵由高元亲自统领,呼啸而来。借此机会,婴阳王正好可以树立一下自己在国内群臣中的权威,演练一下将领们排兵布阵的才能,展示一下来剽悍的靺鞨骑兵的战斗力,更重要的,是要试探一下身边这个幅员万里的大帝国的态度,实力和底线。
高元的进攻很快被韦冲击退,捷报传回长安。杨坚却愤怒异常,虽然未失一城一地,但这一挑衅事件意义重大,大隋建国以来,只有对邻国四夷攻城略地的份,还未听说过谁敢主动挑衅。如果藩属可以随意以下犯上,兴兵作乱,帝国尊严何在,如若其他藩属也有样学样,形成连锁效应,岂非天下大乱。所以杨坚坚信必须要对高丽施以惩戒和反击。在杨坚心里,大隋平灭一个拥有半壁江山和长江天险的陈国尚易如反掌,何况一个小小高丽?
激怒了杨坚,高元的挑衅行为是轻率而危险的。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大隋帝国的反击却更加轻率,更加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