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犹寒,护城河上白雾缭绕,久久不散。
一岸烟笼寒水,一岸夜泊秦淮,杭州自古就是个不受正统文化干扰的地方,越是夜色深重,越是美得别样醉人。霍青桐依照碧落尘描述的情形,不经意地围着埠头转悠,想寻当日打斗留下的痕迹,奈何早被雪水洗净了,几番无果后,便乘了船向浓雾里钻了去。
如若秦月西真是白莲教潜于红花会和七族的内线,他如今生死未卜,加之梅山月这颗摇钱树也丢了,白莲教自然没有过多的功夫与他们纠缠,自己则刚好在暗处探一探白莲教的虚实。
北方的雪年年下得厚实,紫禁城该是香炉红罗帐,金樽更漏长,福康安却不惜拖着怀孕的夜澜也要来杭州凑热闹,想必该是有别的图谋。陈家洛见碧落尘精神已然大好,又不想再把她牵扯进胧月山庄,便让她去探听福康安的消息。
陆篱精心布局,却又轻易让陈家洛赢了,其心思真是深不可测,陈家洛私心不想霍青桐再与他见面。在他面前,自己好像透明的,而对方却始终波澜不惊,徐徐图之,这种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让他更加不安。本来跟霍青桐商量的是,他越是让自己回去,他们便越不主动送上门,好让陆篱自己暴露,但是陈家洛临时改变了主意。
男人除了私心,还有傲气,不想被打败的傲气。他要跟陆篱来一场智力的角逐。
胧月山庄内,陆篱看着逐渐消融的雪,嘴角轻笑。陈家洛居然不好奇,这很出乎他的意料。“我倒很想去杭州城看看。”
“秦月西的事,有眉目了。”丁九困解了披风进来,带了一身的冷风。
“如何?”
“起因不就是一场情杀喽”丁九困故作一脸不屑,等着陆篱问话。
果然,陆篱朝他翻了个白眼,“好好说话!”
“是!”丁九困知他主子一向不喜底下的人不正经,但在主子面前又忍不住地要去不正经,对于这个脾性,自己也深感无奈。“白莲教那个小教主红莲,吃了咱们落尘姑娘的醋,要杀她,结果一时失手,倒把秦月西弄进河里了。”
“这种胡话也带回来说与我听。你越发本事了啊,小九!”陆篱啜了一口茶,柔和的语气顷刻间结了冰。
“不敢!”丁九困着实吓了一跳,“他二人逃到河中心的船上,眼看就能脱困,却着了船公的道。”
“再仔细点儿!”
“这个……”丁九困犹豫道:“旁人都不敢围观,当时又夜深雪大的,实在无人看清……”
“咱们在杭州的人呢?都忙着喝喜酒去了,正事都不办了么?”陆篱脸上怒意更甚,“算了,难得有件喜事。”微微叹了口气,“我不在的这几日,你好生看着庄子,我的行踪不得泄露。”
霍青桐寻到当时秦月西被害的那条船时,几个船夫连着给自己撑船的船公急急忙忙收了钱就走了。
想来都不愿惹事上身。无从打听,只盼能自己寻出些蛛丝马迹。血渍还在,船上各处都已落了灰尘,反反复复找了几遍,却是一无所获。
对岸的画舫里漏出的暖光,将半边河岸都染红了。霍青桐摸着船沿坐下来,探寻着怎样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划去卧梅轩或者八宝楼。刚一坐下,就被什么硬块的东西磕着,忙地用手去抠,拿在手里对着月色一看,像是一个小小的铃铛,上面还沾着血渍,待在水中洗净后,才知确实是一枚铃铛。
这铃铛甚是小巧精致,隐约刻有几朵花,因对花实在没什么研究,印记又不大清晰,是真辨不清是何种花;又发现底部刻有字,反复看了几遍,待看清后,霍青桐欣喜不已:
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这一定是秦月西的!但霍青桐瞬间又犯了难,虽找到了秦月西的随身物件,但是他人是否平安,仍旧毫无头绪。
反反复复摩挲着这八个字,回想着近几日见过的诸多人,霍青桐猛地眼中一亮,将铃铛收入袖中,纵身一越上了岸,瞧了瞧四下无人,便压低了帽檐,朝城东奔去。
看来这一场婚事全然未受到当日闹剧的影响,仍旧是彩灯高挂,红烛摇曳,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霍青桐想着半月前自己掉落悬崖被黑衣人救起后,便是到了沈家庄养伤,且受到了格外的优待。不知黑衣人与沈家庄是何关系,他不想说,自己也不好多问,只知那沈家的掌上明珠叫“沈雁回”。
沈小姐新婚之夜,有人闯进新房,亏得众人发现的及时,沈小姐只是受了皮外伤。后来隐约听见沈玉临跟夫人议论沈小姐的身世,她在门外听得不甚清楚,但有一个名字却让她全身好一阵震颤:
秦月西!
所以当碧落尘反复质疑秦月西时,他没有像陈家洛一样,全然不信。她也知,这个人的背后一定没那么简单。
沈玉临频繁提到秦月西,结合沈雁回和秦月西的名字,绕是再笨的人都能想到一个感天动地的故事,何况自己与秦月西相识已久,他总是一副独来独往,我行我素的样子,他当真没有亲人,当真无牵无挂?
想到这儿,霍青桐觉得心中无比混乱,似一场暴风雨来前,总是无比焦灼。
自己如今身份不宜暴漏,自然是不能光明正大地拜会。霍青桐思忖了片刻,从庄子侧墙边,潜进了院内,凭着记忆找到了沈雁回的房间。
这沈玉临是杭州数一数二的商贾大户,招了上门女婿也不足为奇。只是这已入亥时,新婚夫妇居然未曾歇息,房内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