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便不再言语,自顾自地换下外衣,摘下腕上的银手链,到床边脱下鞋子,就如是他根本不存在一样。
青苹端了药碗过来,散着浓重的呛鼻气味,她皱着眉一口气喝了下去,说:“我想吃一块糖。”
她下意识地再向门口去望,他已然不见了。
这天晚上她躺在床上想了很久,他们之间经历了这样一番波折,已然形同陌路,她本就没打算跟他过一辈子,现下便更不可能。如果自己可以复仇成功,作为报答,霍家的一切都将是属于张晋元的,眼看着时间越来越少,在离开这座深宅之前,她至少要弄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派人纵火意图灭口她们全家的幕后黑手,究竟是谁!
第二天她叫青苹在门外把风,自己悄悄到裔凡书房里查探,意图发现一些蛛丝马迹的线索,然而除了那幅柳条皮画筒里姐姐的肖像之外,她什么也没有找到。却在他书桌的角柜里发现了一个奇怪的油纸包,只是匆忙地粗略卷着,打开一闻,竟然是一包烟土末。
那种味道她再熟悉不过,张晋元就曾经当着她的面吸过。
她回到房里,一整日都在思索这件事情。正巧香萼端了新进府的金丝燕窝送来,她便问道:“大少爷这几日都在做些什么?”
香萼道:“大少爷他自然是在洋行里忙了。”
素弦又问:“他晚上都睡在大少奶奶那儿么?”
香萼道:“这倒没有,大少爷许久没有去大少奶奶屋里了,只在二楼最东头的房里歇息。”
这晚夜深人静,院外依稀传来杜鹃的三两啼声,素弦心里积攒的事情一重压着一重,却又无从消解,便想出屋透透气,也没有披件外套,却不料这春夜里雨水乍停,湿气也重。
她一个人走上二楼,一排窗子隐映着屋角灯笼黄澄的光影,余下皆是同样的漆黑肃静。她走到香萼说的那间屋子,站定了一瞬便小心翼翼地推开,那门栓吱呦一声甚是刺耳,映入眼帘的仍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她深吸了一口气,便继续向里面走,却听见一声轻嗽从内室传来,像是竭力压抑却难以压抑,她壮了壮胆子,试探着问道:“裔凡,是你吗?”
接着便是一刻瘆人的寂静,他沉厚的声音清冷响起:“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她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摸索到一盏圆顶台灯,便拉动了灯绳,灯光骤然亮起雪白得有些刺眼,她下意识地挡住眼睛,透过指缝却感到对面一阵慌乱,他迅速地把一个长长的金属器件藏到身后,却躲不开她锐利的眼睛,她的心似是被狠狠揪了一下,突然激动地扑上前去,从他背后抢过那杆烟枪出来,双唇已惊愕地颤动不已:“裔凡,你……你怎么可以吸这个东西!”
他流露出很不耐烦的表情,从她手里一把夺过烟杆去:“不关你的事。”她匆忙又上前去抢,他不松手,她就死死地抱住那杆烟枪,“裔凡,你不可以这样,不可以的!”他无神地瞥了她一眼,说:“滚,不要在我面前歇斯底里。”
这是他第一次对她吐出这样的字眼,她却像是丝毫没有意识到一样,只是不住地摇着头,颤声道:“裔凡,听我说,你是家庸的父亲,是他的榜样,你该给他做一个表率……”
他目光虚惘地散向远端,沉声道:“我自有分寸,你回去吧。”
“不!”她死死地掐住那杆烟枪,似是梦呓般的,语无伦次道:“裔凡,不要这样,不可以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