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不必多礼。”老太太忙叫了起。
顾恒一笑:“晚辈突然造访,唐突之处还请老太太见谅。实是都督府突然派下了个差事得来南京这边一趟。这既然来了南京,如何能不来拜见老太太,给老太太贺寿呢?只是今儿进城已是有些晚了,老太太莫嫌晚辈造访突然就好。”
“怎么会,我老婆子高兴还来不及呢。”
大抵这世上的老人见到生得齐整又懂礼数会说话的晚辈都是无有不喜的,李母自然也不例外。更何况李菀不过是顾恒的继母,这长兴侯府顾恒便是过门不入,也没人挑得出理。此番一进城就来问安,实在是给足了侯府面子。是以足足有半柱香的时间,老太太都拉着这位世子爷问东问西,全是些琐碎问题。也亏得这位世子爷好耐性,一一详尽答来不说,还时不时地插一则笑话,把个李母欢喜得可有可无。直到有婆子过来传话用晚饭了,才心满意足地放了人去前头。
一时饭毕,又各自上了茶,大太太便拣了紧要的事回老太太,末了,才说起了杨言的住处。
“溪客居先前给了四丫头和五丫头,如今虽还有屋子,但外甥女儿远来是客,跟她们挤一处到底不妥,要不今晚先委屈外甥女儿在客房暂住把?”大太太问。
溪客居是当年李菡的住处。
“那如何使得?不如就留在颐荣堂吧。”老太太沉吟半晌,开了口。
大太太闻言却是面有难色。
还是李菀笑道:“老太太,三姑娘和您那宝贝重孙熙哥儿还跟着您在颐荣堂呐,他们一个住了东厢,一个住了西厢,再让阿言留下,哪里还有地儿?”
“是我想岔了,”老太太笑道,“大太太也是,都不带提醒我一声。”
大太太忙笑着认了个不是。
倒是李菀开口道:“老太太这话可是冤枉大嫂子了,三姑娘和熙哥儿一个是大嫂子的亲闺女,一个是大嫂子的亲孙,大嫂子如何开得了口?不如这样,就让外甥女儿跟着我住木盛阁。可怜自打妹妹出嫁,我们姐俩就不得见了,如今见了外甥女儿,还不让我们娘俩好好亲近亲近?”说着,便微微红了眼。
老太太也有些感伤,拉着杨言的手道:“阿言啊,你先同你姨妈住一处可好?”
杨言本就不在乎这些,冷言看完她们你方唱罢我登场,自是无有不应。几人又说了一番话,见老太太有些乏了,众人便辞了出来,各自回各自的院子不提。
木盛阁因主人目下的地位被装饰得富丽堂皇,院子内遍植珍稀草木,却独不见什么花。
李菀看了一眼杨言带来的人,不禁皱了皱眉头,两个丫头,年岁稍长的瞧着倒是沉稳可靠,那个东张西望一脸好奇之色的却怎么看怎么上不了台面,一个嬷嬷又有年岁了。遂唤过一个十四五岁的二等丫头唤作绿萝的当场指给了杨言。
“姨妈将丫头给了外甥女儿,让姨妈委屈了可怎么好?”杨言扫了一眼低眉顺目的两个丫头道。
李菀却摆摆手,道:“哪里就委屈我了,国公府还能缺个丫头不成?只要外甥女儿不嫌她粗笨,使着顺手,回头姨妈就叫人将她的身契给你。阿言啊,不是姨妈说,这姑娘家的,伺候的人可千万别短了,让不知道的小瞧了去。”说着便是一笑,真真是明艳不可方物。
杨言只得点头称是。
李菀倒是有心想同杨言再多说说话,只是看杨言眉宇间已经染上了倦色,闲话了两句后,自回正房不提。
回了内室,李菀便卸去钗环,散了头发,侧歪在一张蝠纹长塌上,腿上搭了一张绿绫莲花纹的小被,先是唤过一个小丫头拿着美人锤捶了会腿。约莫一炷香后,一个有些年岁的嬷嬷进到屋内,她抬了一下眼皮,便挥了挥手,打发走了屋内其他伺候的人。
“人已经过去了?”李菀懒懒地问。
“过去了,一直在屋里伺候着,看样子,那杨姑娘对绿萝那丫头挺满意的,说是今儿晚上就安排值夜了。”嬷嬷躬身答道。
“那就好。”李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那小子歇下了?”
“还没,前头酒席还没散,好像同侯府的几位爷聊得兴致挺高的。”老嬷嬷躬身答道。
“哼,专会同人做些个虚情假意!”李菀面露不屑。
老嬷嬷却不好接这话,顿了顿,道:“已经着人送了醒酒汤过去了。太太,您这前脚刚到侯府没几日,世子后脚就跟了过来,莫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李菀不置可否,道:“我正正经经给我母亲过寿,他能察觉什么?再说,就算是察觉到什么,这种事,他一个小辈,又能怎么着?”
嬷嬷暗地里叹了口气,道:“太太,老奴是看着您长大的,恕老奴多嘴,从前怎样就不说了,太太好歹面上没让人挑出错,大爷那里也未必有太太什么把柄。可如今大爷已经封了世子,这大势已定,将来二爷分府出去单过,太太照样是稳稳当当的老太君。孝字当头,太太是大爷的继母,大爷明面上也不能对太太怎么样,既然事已至此,太太又何必再去争这口气呐?”
李菀刷地一下支起了身子,神情颇有些激动地开口道:“嬷嬷以为我不去争那小子就能放过我吗?哼,既都做了初一,又何必怕做十五?这么多年我为国公府操劳辛苦,到头来全都要便宜了他,慎儿哪点不如他?就因为我是个填房吗?”
嬷嬷默默地低了头,不敢再多言,她知道,这填房的身份是李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