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宁九的尴尬被季念雪三人看在眼里,便以为她是又犯疯病了,干咳一声遣退众人,季念雪自己领着她去了云室。
云室陈设简单,一半为满目都是书卷的书房,一半为休息的卧榻。
隔开两地的为一扇折叠屏风,上有仙鹤伴着雪白云海缓缓浮动,随着角度不同而变换形态。
一张木桌横于屏前,中间镂空香鼎内飘出屡屡青烟,溢的满室檀香。
季月白去见他师父玄机仙人议事,宁九就被摁进了云室,季念雪前脚刚走,她后脚就溜了出去。
在雪云涧晃了一圈,果然不出所料,没有通行玉牌,就是有狗洞她都没法钻出去,刚翻上百丈白墙就被结界弹了回来,重重落地屁股开花,还吸引周围巡逻弟子前来,数十把剑差点把她戳成筛子,没得法子,只好又回到云室。
事实上宁九就算遇到对自己不利的事,也不会真的急躁,她悠哉的在云室里来回踱步,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早晚都会有对策,没有对策那就先既来之则安之。
一屁股坐在木桌上,宁九翘起腿打量周围,模样邪魅吊儿郎当,指尖将长发绕着把玩,浸入鼻尖的那股沁人心脾的味道倒有让人越发心静的作用,冷冷清清非常好闻。
语气调侃嘀咕:“季渊身上便是这味道,想来是在这儿打坐参悟仙法时沾上的。”
说到这里,便忍不住朝那香鼎靠近了些。
思绪也随着香味飘远,刚回来,所有事情都发生的太密集,还没来得及细想些什么,就被季渊带来这洢水雪云涧。
宁九将身子靠在一旁的书架上,望向窗外的云海翻腾。
风羡表哥还是那般敏感,仅凭四张树叶就认定了她的身份,这点她其实一点儿也不奇怪,一起生活多年,从年少到成年,她和风羡表哥向来都形影不离,默契早已形成。
虽然后来发生一些事,她离开蓝氏后两人便鲜少见面,可刻入骨子里的默契和熟悉感是无法因为时间流逝而消失的。
这些年表哥独自撑着蓝氏,想必已是辛苦非常,眼底都有了淡淡青黑色,那样沉着淡漠的眸光,和以前那个她万分熟悉且依赖的人相比,实在是变了太多。
【前尘——“你是宁九妹妹吗?”
宁九躺在房梁上,小短腿荡来荡去好不快哉,眯着眼正打算睡一觉,就听下面传来道非常温柔的声音。
坐起来,她将一只腿抱在臂弯中,另一条腿依旧晃着,站在廊上的少年郎就那么映入双眸之中。
一席缩小版蓝色锦衣加身,黑发高束,白皙干净又略显稚嫩的脸,尽管才十四,身形也比同龄人出落得高挑,只是宁九最先注意到的,是那张漂亮脸蛋上犹如冬日暖阳般温柔的笑。
很干净的笑容,直直撞入心底,让宁九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形象在这样干净清澈的笑容中显得非常狼狈不堪。
她嘴角上有一坨乌青,衣衫凌乱,头发里还插着几根杂草。
在蓝晨阳那样的目光中,她下意识就缩了一下脖子,胡乱整理衣衫。
蓝晨阳见她不回答自己,还这般慌乱的整理仪容,又笑了:“你先下来,我接着你,上面很危险。”
因着蓝晨阳几日前随着家中长辈去了浮生岛的道法会,今日刚回,便来寻这表妹,只是他没料到小小的看着很可爱的表妹,会带着一脸伤同他见第一次面。
宁九回到蓝氏已经三天,今天是第一次见到舅父舅母口中说的亲表哥,她抬手胡乱抹了把自己的脸,便纵身跃了下来。
从小便在村里和男孩子调皮捣蛋,她一身爬树摸鸟蛋的功夫厉害着,大多数男孩子都得甘拜下风,就这点高度,实在是不需要谁接。
落地后,宁九学着家中修士们互相见面时的样子对着蓝晨阳作了一揖,嗓音略带生疏:“风羡表哥好,我是宁九。”
蓝晨阳本想接住她,却见她落地轻松自如,无奈笑笑,伸手将她头上的杂草一根根拿下:“这是干了什么,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边说着,边轻轻去触碰她嘴角的淤青。
“嘶痛!”宁九缩着往后退了一大步,眸光警惕。
蓝晨阳微微一愣,没料到宁九反应会这么大。
不过自那之后他便也发现,宁九的反应之所以会这么大,是因为她的痛觉比平常人要敏感百倍。
“抱歉。”蓝晨阳满脸心疼的伸手揉了揉宁九的头,替她将越扯越乱的衣衫整理好:“跟我来,我替你上药,否则一直顶着这淤青,就不好看了。”
宁九很想撇嘴说漂不漂亮什么的无所谓,但到底还是没说出来。
因为她发现这个表哥对她没有任何敌意,相反温柔,和母亲待她时很相似。
“这药敷上一天,就不会痛了,别碰水,洗掉就没作用了。”
宁九直视蓝晨阳的脸,呆愣的点了点头,嘴角轻触的指尖温暖柔软,这让一向坚强的宁九差点儿红了眼眶。
很想母亲。
蓝晨阳没有注意到宁九的情绪,她掩饰的很好。
他也没有盘问宁九为何会把自己弄得这般狼狈,替她上好药,便放她离开了。
自那之后,宁九总会无意间与这个表哥相遇,血墨林很大,道理说碰到的机会很少才是。
宁九想了半晌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很快便抛之脑后,经常跑出血墨林去金哲城玩儿,偶尔和人发生摩擦,免不了就要和人干上一架,又很快和好如初的继续钻山洞,爬树摸鸟蛋,玩儿的好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