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前几日定远城中终于有位大财主肯花两千两银子在翠仙楼中留宿了一宿,自此后庄氏自觉无颜见人,羞愧地一病就是好几天。伏安与焦大鹏连来三天都见不到庄氏夫人便也是因此。
自那日后,庄氏恨透了来翠仙楼中寻欢作乐的男子,心中对他们的厌恶感更是无以言表,若是没有小梦瑶在身边,庄氏恐怕早已羞愧地撞柱而死。
但无论庄氏如何羞愧,她既身在翠仙楼,不见客终究是不成的。王妈妈见她病好了许多,催促了她好几番。庄氏一拖再拖,终于再没理由,也只好出来见客。但哪知道今天第一个见的客人竟是伏安与焦大鹏,她对伏安还没什么感觉,但对焦大鹏却颇有好感。前些日子焦大鹏帮助她母女二人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她也一直以为焦大鹏是位实诚、可靠之人,哪知道这么一个人,今天竟也花大价钱逛起翠仙楼来。庄氏厌恶死了这帮人,之前说的那句“好、好!你也来了”便是因此。
但伏安与焦大鹏却不知道庄氏说这句话是指什么。焦大鹏见庄氏衣着鲜丽,人又光彩夺目,看了她一眼便低下了头,伏安听闻,以为庄氏一直在记挂着自己,色眯眯地点点头道:“是、是,我来了。”
依照庄氏往日的性子,见伏安这般说话,肯定会扭头便走。但她现在的身份不同了,别人无论对她说什么、做什么她也只能默默地承受。庄氏面不改色,向着座位一指道:“二位请坐。”
伏安见到庄氏后本有些想入非非,听她这么一说,想起来自己是花钱来的,得做出些样子,当下往主位坐了。
焦大鹏一直低着头,席中虽也给他留有座位,但他对庄氏说的话犹如充耳不闻,还是站在伏安身后,看起来倒真如一个亲随一般。庄氏看在眼里,暗悔自己说话太过鲁莽——原来焦大鹏到此也有其迫不得已的缘由。
三人都落了座,服侍庄氏的小丫鬟为伏安斟酒、填菜,服侍得他熨熨帖帖。庄氏则低着头既不吃喝,也不说话,好像在想着什么心事。伏安见庄氏低头发呆,坐的离自己又这么远,蹑手蹑脚地将椅子搬到庄氏身旁坐了。
伏安在庄氏身边坐了半天,见她还是如之前那般,眼神空洞洞的,丝毫没发觉到身边多了自己这个人。望着她白得透明的手掌,大着胆子便伸手握过去。
伏安这一握,庄氏立马缓过神来,她忙把手从伏安的手中抽出,呵斥他道:“你干嘛?”
在伏安的印象中,这些青楼妓院中的姑娘,只要出来陪酒,那还不是想亲就亲一下,想摸就摸一把,哪有像庄氏这样的,不仅连手都不让碰,还向他大吵大叫、怒目而视。在定远城中伏安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庄氏当着两个小丫鬟和焦大鹏的面这么一吵,弄的伏安面上有些挂不住。更何况他到翠仙楼来是花了银子的,而且这银子还不算少。
伏安本来马上便要发作,但瞧庄氏这般美貌,强忍下怒火,低声道:“摸下手打什么紧?老子可是花了银子的。”
庄氏一听秀眉紧蹙,拔下头发上的凤钗向伏安扔过去,委屈地道:“银子……银子……张口闭口都是银子……给你……给你……”庄氏边说边把自己身上的首饰摘下来向伏安扔去。
庄氏的首饰非金既银,有的上面还镶有珍珠,每一样都价值不。她扔了两三件,想起自己的委屈,趴在桌上便哭起来。
庄氏这么不给伏安留情面,他心中的怒火有些压抑不住,气鼓鼓地站起身来,随手抄起桌上的酒杯,用力地向地上摔去,“当啷”一声,酒杯着地便碎。
小丫鬟们见庄氏发怒,已有些怕怕的,此时见伏安也怒不可遏,更是立在一旁不敢说什么。
伏安心中的怒火一发既收,自己在佳人面前如此动怒多少有失风度,而且这翠仙楼还是杜先生的地盘,倘若张员外知道后到杜先生那儿告自己一状,自己更是后患无穷。
伏安刚摔完酒杯,心中便有些后悔,此时越想越怕,瞧了庄氏一眼,赶紧灰溜溜地跑了。
焦大鹏头一次到这种地方来,开始时害羞得不敢抬头,后来见到庄氏与伏安二人发生冲突,这才抬起头来观察屋中的一事一物。但其中一人是他的雇主兼债主,另一人还是他敬重的庄氏夫人,他卡在中间更不知说什么好。
此时焦大鹏见到伏安出了屋,也跟着站起来要走,可转念一想,自己厚着脸皮借了这么多银子为得什么,还不是想单独跟庄氏好好说两句话,如今伏安羞愧而走,岂非正是天赐良机。焦大鹏想到这里,身子虽站起,却并未跟着伏安出门,他也不出声,只转过身来瞧着庄氏。
伏安摔酒杯的声音以及他离去的声音都被庄氏听在耳里。她心中酸楚,虽然察觉到伏安已然离开,可并没有马上坐起身,趴在桌上哭了半天,才擦擦眼泪抬起了头。庄氏一抬头见到周大鹏,问他道:“你怎么还没走?”
“我……我……”焦大鹏平时见到庄氏都结巴地说不出话来,更何况是今天这种地方。
“这种地方不是阁下该来的,阁下快出去吧。”庄氏面上略有愠色地说道。
“是、是……这种地方我本不该来。可是夫人……这种地方也不应该是夫人久呆之所啊!”焦大鹏大着胆子冲庄氏道。
庄氏见焦大鹏说这话时毫无讥讽之意,反而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她听罢眼圈又有些红了,张开口刚想说些什么,咬咬牙又把话咽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