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有件事想与汤先生商议, 还请汤先生赏老夫这个面子。”韩太爷笑着对汤槿语说道。他之前诈称自己死了,只是想要将汤槿语引诱到自己身边来而已。
汤槿语知道他想要和自己商量什么,无非是被她逼急了, 想要晓之以情动之以利,让她不要继续追查下去。
这等于是不打自招,变相的承认了近期来一系列的凶杀案, 都与他有关。
汤槿语不缺钱也不怕事, 懒得和韩太爷虚以委蛇, 嘲讽道:“与你商量什么?商量如何遮掩你杀害子孙, 为老不慈的事实么?”
韩太爷脸上那种如同商贾一般客套圆滑的笑容僵住。
“虎毒不食子, 太爷你却能毫不犹豫的就杀死自己的亲儿孙,还真是……丧心病狂。”汤槿语被多把火铳指着, 倒是半点下风也不愿落。她知道韩太爷不敢轻易就杀了她和他的属下, 倒是她有把握用言语气死这个老东西。
“信口雌黄!”韩太爷本就难看的病容此时因愤怒更为扭曲, “我何曾做过那样伤天害理的事!”
“那就请太爷您为我解释一下,为何三四年内,你的晚辈接二连三的暴亡?不是天灾,这是。”汤槿语明白是时候撕破脸皮了。
韩家几兄弟中, 韩濡的死因是最可疑的, 而他的死也恰是韩家内部悲剧的开端。遗憾的是, 汤槿语至今未能查清那个真正杀了他的人是谁, 他去的太早, 那时候楚环珮都还没有嫁入韩家, 一切线索也都被人刻意隐藏。
但汤槿语却能猜出韩家三爷韩慬是怎么死的。
她大规模的审问了韩家几乎每一个人, 包括韩慬遗孀祝氏,得知四年前韩慬死时,正与自己的兄弟闹矛盾。
这还得怪韩濡,他死后,留下了大笔的财富。虽然他仿佛早就料到自己会死似的,将手里所有的金银悉数以契书字据的方式转给了妻子楚环珮。但楚环珮毕竟是个远嫁而来的新妇,短时间内在韩家连立足都做不到。
于是乎韩家兄弟之间爆发了一场内斗,韩家老三韩慬是最先死的,然后便是韩昪。
汤槿语先前怀疑这几兄弟应该是自相残杀,但现在——
“韩老,韩昪、韩慬之死,与您脱不开干系,对么?”她说出了自己推断,“您诚然没有杀人的动机,我手里也的确缺乏直接指控您的证据。可只有您嫌疑最大。明虚道长说,这些年来,您心中一直藏着一件让您极其不安的事情,所以您才会成日惶惶,以至于日渐虚弱——那件让你寝食难安的事,该不会就是你几个儿孙之死的真相吧。”
汤槿语继续道:“杀死沈琇的是一把东洋倭刀。这种东西不是集市上可以随意买来的货物。但是而今您既然可以随随便便的拿出这么多把火铳——”汤槿语环顾了一圈室内的韩家下人们,“这说明要弄到同样产自海外的倭刀,于您而言,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韩楚氏身为韩家的少奶奶,她入狱后,于情于理,您都不该不闻不问。可事实上,您非但没有理会她,反倒是设法想要杀了她。那只毒蜘蛛,是您放的。”
韩太爷瞳孔微缩。
“牢里的确有蛇虫鼠蚁盘踞,若是她在牢中被一只蜘蛛咬了,我或许还会信这是偶然。可她在公堂上却好端端的碰上了毒蜘蛛,这就蹊跷了——张巡按为了保存韩楚氏的体面,也为了不让人说他苛待犯人,在她上堂前,特意派去了仆妇为她更衣梳发,她身上干干净净的,怎么就到了她快要说出韩昪死因时,衣领子里就多了一只蜘蛛呢?当时她身边只有两名差役,后来我打听到,那两人曾在升堂之前见过韩家管事。”
汤槿语看了眼韩太爷身边的管事,“想必你就是在那时候,交给其中某人一只毒蜘蛛的吧。只要找机会将蜘蛛抛到韩楚氏身上,受惊的蜘蛛给她咬伤那么一口,她就再也不可能说出韩昪之死的真相了。”
汤槿语一边叙述,一边拔出佩刀,此时屋内的气氛已经变了,之前韩太爷的确还存了几分与她谈判的心思,现在,他只想杀人灭口。
偏偏汤槿语不肯见好就收,“你这样害怕韩家兄弟的死被公之于众,要么是因为这兄弟几人死得极不体面,你不愿让别人知道。要么,就是你的这些晚辈们,根本就是你杀的!”
澄波堂内没有一个省油的灯,这家族就这么几个人,却能斗得地覆天翻。无论是汤槿语还是楚见薇,都很好奇一点,初来韩家却又拥有一大笔亡夫遗赠的楚环珮,是怎么活下来的。
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她利用了韩家几兄弟。挑拨离间、合纵连横,总之这个聪明的女人很好的利用了自己的优势,在韩家活了下来。反倒是韩家这几兄弟之间有了龃龉。
韩家老三很有可能是被人从高楼推下去摔死的。据他的遗孀祝氏回忆,那个杀了韩三的人,有可能是韩二。韩濡死后,韩太爷一度想要将韩氏的家业交与行事稳妥的韩三,而非年长的老二韩昪。老三死后,韩太爷将韩昪单独叫到跟前训斥了一番,不久后,韩昪就死了。
“你杀了韩昪。”汤槿语一字一顿:“是为了替韩慬复仇,还是为了遮掩你们韩家兄弟阋墙的丑事?”
在通过种种线索拼凑出这个真相时,她一度怀疑自己的判断是错的,怎么会有人狠得下手杀死自己的亲人呢?
“我没有杀二郎!”韩太爷终于无法在克制自己的情绪,用嘶哑的嗓音大声喝道:“是二郎不孝,是他不孝!他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