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裁听完这消息,只是叹了一声,沈氏果然是滴水不漏,连替死鬼都立刻准备好了。她拿起妆台上的一块玉牌,仔细端详了半日,方才珍重地锁进了首饰匣子里。
她如今也能面不改色地夺走旁人的性命了,背叛了她的人,想要陷害她的人,她往后都不会再心软手软了。
不过,玉裁脑子里却始终挥不去那句方廷瑾让冬雪带回给她的话:“第一次帮忙便要我取人性命,你家小姐可真是不跟我见外。”
玉裁在妆台前呆坐了半晌,细细地回想着这几日的事情。秋霜端着一盏燕窝羹走了进来,轻声道:“小姐,把这燕窝羹喝了罢。”
玉裁心里装着事儿,只是微微颔首道:“放着罢。”
秋霜劝道:“小姐还是趁热喝罢,这是太太特地赏的上等血燕,就是二小姐那里也没有多少。小姐日日吃着,才是对太太的孝顺呢。”
玉裁抬眼看着捧着一盏燕窝苦口婆心地劝说着自己的秋霜,缓缓道:“先放着罢,我又不是不喝。”
秋霜还欲说些什么,但是看见玉裁的脸色有几分不悦,终究还是把话咽了回去,乖乖把燕窝放在了妆台上,收了托盘下去了。
玉裁盯着那盏燕窝,她记得自己从七八岁时起,沈氏就吩咐她身边的丫头,每日替她熬一两燕窝,日日吃着,一直持续到她嫁入勇毅侯府,未曾有一日断过这燕窝羹。当初沈氏说女儿家娇贵,须得好好养着的,如此这般每日一两燕窝地吃着,最是养人不过。
按理说,玉裁并不算是身子娇弱的女子,又加上从小到大养尊处优,保养得宜,本不应该在嫁入勇毅侯府之后被诊出难以生育,又在二十二岁时便忽然一病不起,撒手尘寰。
玉裁前世病重时,也曾怀疑自己是被下了毒,而当时她怀疑的是二姐玉和。可是今日这一出之后,她却觉得当年的事情也许并不是玉和所为,毕竟如今回想起来,当时的玉和虽然讨得了徐于渐的喜欢,可是当时苏家已然被抄家,玉和身边恐怕很难有那样的秘药。
可是沈氏却显然有这样的东西在身边,京城勋贵之家,外头瞧着花团锦簇,其实内里的腌臜事极多,而这些暗地里伤人的把戏,自然也是极多的。玉裁看着妆台上冒着热气的燕窝羹,目光晦涩难言。
思索片刻之后,玉裁起身从床头的柜子里取了一只装着香露的琉璃子出来,拔下头上的一支簪子将盆景的土挖了一个坑,将子里头还剩的小半香露折了进去,仔细地掩好,又将那琉璃用清水洗了洗,方才小心翼翼地把那一盏燕窝倒进了中。
玉裁拿手绢包好了琉璃,塞到枕头下,又拈了一块百合香放进香炉里,待房中花露的味道散得差不多了,方才唤了秋霜进来收拾碗盏。秋霜将空了的碗收了出去,夏妍与春华也一前一后地进来服侍玉裁更衣睡下。
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玉裁去淑和院请完安便直奔家学而去。似乎是知道玉裁会来寻他一般,方廷瑾早已在屋内四平八稳地坐着了。见玉裁匆匆忙忙地进来,他的眉梢眼角都泛出了几分笑意:“我就知道三小姐是个知恩图报的,说罢,打算怎么谢我?”
玉裁被他的话堵得一愣,她完全没想过要为方廷瑾备上什么谢礼,更没想到方廷瑾一大早出现在这里就是以为她会前来致谢。她不由得有些发窘,自己怎么能如此轻易地将他的帮助视作理所当然,不仅没有道谢,还顺势就要他再帮自己一个忙。
玉裁此时心中三分懊恼七分心虚,脸色忽红忽白,愣在了当地。
方廷瑾本来心情愉悦地看着玉裁撩帘而入,又兴高采烈地向她讨谢礼,本以为以她八风不动的性子,会顺势向自己道个谢,再点明来意。可是他却没想到玉裁被自己的一句话说得又羞又恼,心中也是大悔,暗骂自己真是失策,这苏家三小姐再怎么沉稳有度,遇上自己这样□□裸地要谢礼,也要羞得抬不起头来。
方廷瑾肠子都要悔青了,只得又摆出一副更加无赖些的样子,大喇喇地道:“怎么苏三小姐如今也这么小家子气起来?一句玩笑话而已。罢了罢了,这谢礼我不要了。说罢,今日有什么事是我帮得上忙的。”
玉裁闻言先松了一口气,却依然郑重地深施一礼,才道:“想来方公子也不缺什么东西,小女子也没什么可送给方公子的,也只能在心里感激方公子了。”
方廷瑾没想到她如此正经地道谢,脸上有些挂不住,忙不迭地摆手:“真不用,我一向不讲究这些俗礼,你也不必很往心里去。”
玉裁见他真一副不甚介意的样子,才开口道:“这次是想麻烦方公子帮我寻个大夫,瞧一样东西。”
说罢,玉裁便拿出那只琉璃,递给方廷瑾。
方廷瑾伸手接过,扫了一眼,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皱,但还是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只管把那个琉璃揣在身上便罢了。
玉裁看着他动作行云流水一般,却不发一言,连忙道:“我的意思是……”
她话没说完,便被方廷瑾打断:“不必多言,我倒还认识几个擅长识毒的大夫,十日之内,我必然能给三小姐一个答复。”
玉裁迟疑地点了点头,最后也只好说一句:“多谢方公子。”
方廷瑾冲她笑了笑,举了举手中的茶盏,玉裁会意,也自去斟了杯茶,隔空向他举了举杯,两人相视一笑,各自饮尽了杯中茶。
往后的几日里,玉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