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裁的好心情没有能持续很久,当天晚上沈氏就请了苏大老爷去自己房里。也不知沈氏说了些什么,次日苏大老爷的口风便转了,不仅把沈长华和方二公子叫到书房里好生勉励了一番,还吩咐在府中摆了戏酒,为他俩接风洗尘。
玉裁听到这个消息,本来的好心情灰飞烟灭,不由自主地担心起了沈氏的动作,她还是摸不清楚这个嫡母的脾气。若是沈氏一定要让她去,想来她也无法推脱。她倒是不害怕对上苏玉和和沈碧薇,可是当天宴席上还有方二那么个不着调的纨绔,要是沾上了也是够恶心人的。
玉裁自己胡思乱想了半日,却没有想到沈氏那边竟然没有做什么,只是对外宣称三小姐前些日子受了寒,现在还在房中养病,不能出席这次接风宴。
这消息一传出去,府中上上下下倒是有不少人觉得这位平日就不怎么好伺候的三小姐更加不知礼数了。可不是吗,落水第二日还能去嫡母面前请安卖乖,谁会相信她病得见不了客呢?
沈碧薇和苏玉和则很失望,本来还打算让这个碍眼的妹妹在两位公子面前丢一个大大的脸才好。
至于玉裁自己,在刚开始的高兴之后,很快就觉出了不对。她从夏妍口中得知了现在府中下人对自己的评价,只好苦笑。她记得前世沈长华来的时候,她也是在装病,沈氏也没有让她去。她已经经历了一世,怎么还是被绕进了这个圈套里?
可是事已至此,她也无法再改变什么,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房里好生“养病”。
不过玉裁还打算趁着养病期间做另一件事——为苏大老爷准备生辰贺礼。前一世她与嫡母亲近,与父亲关系只是寻常。
这一世,她要变一变。
说来沈氏与苏徵结缡数十载,早把这个男人的摸得透透的,也亏得如此,玉裁才能从前世沈氏拿捏苏大老爷的手段中摸索出苏大老爷的为人与喜好。
父亲苏徵出身诗礼之家,虽然在官场上一路摸爬打滚早已失了读书人的大部分操行,但是好风雅这一点却一直没有抛下,而且尤其喜爱独出机杼的风雅物什。
前世沈氏曾经得了一架十二扇的刺绣大屏,紫檀透雕还罢了,难得的是上头绣的山水图画皆是仿的前朝大家手笔,每幅画按着所绘之景题上了前人旧句,或是诗词或是歌赋,皆用黑绒绣出,其飘逸灵动,望之与笔草无异,端的是雅致精妙,难得一见。
沈氏将这架绣屏当做生辰礼送给了父亲,父亲极其欢喜,称赞不已,当即命人将它摆入书房,日日赏玩。
玉裁清清楚楚地记得,当年母亲是到了京城之后才寻得此物。
她决定抢下这个先机,现在离父亲的生辰还有两月有余。这两个多月里,那十二扇的大绣屏她是决计绣不出来的。所幸她前世待字闺中的时候就颇为擅长诗词书画,而女工一道在她进了徐家之后,为了讨夫君和婆母欢心,也硬逼着自己练了出来。
玉裁自己在心里算了算,两个月,足够她绣十二幅折枝花卉图出来。紫檀屏风倒不用另外寻,她记得自己院里就有一架缂丝的紫檀小围屏,拆了缂丝的屏芯换上花卉图便成了,免得打草惊蛇,倒叫沈氏抢了先。
打定了主意,玉裁便将夏妍唤了进来,细细地嘱咐她去预备丝线等物,又叫冬雪过来服侍自己描花样子。
玉裁也没办法,她现在是真的不敢信任前世背叛过她的春华和秋霜。剩下的两个大丫鬟里,夏妍自然是忠心耿耿。倒是冬雪这丫头素日不言不语的,玉裁有意看一看她的品性为人,若是好的,倒是可以一用。
很快,两个丫鬟就开始忙活了,玉裁“养病”的日子也过得有滋有味起来。
她对几个丫鬟只说是待在房中养病无聊,要做些事好消磨时光。又扯了些之乎者也的闲篇,让她们以为自己这个千金小姐只是又起了什么迎风洒泪对月伤心的呆意。
春华和秋霜没有沾手,倒也不曾有疑。夏妍得了玉裁的吩咐,不曾透出一个字。难得的是冬雪,日日伺候玉裁描样子绣花,不可能没有看出玉裁的用心,却是没有露出一丝异样,见她如此晓事,玉裁不由暗暗点头。
倏忽之间,一个月的时光便这样平稳地滑了过去。
苏府里维持着一种诡异的和谐:玉裁在这一个月里忙忙碌碌地赶着绣活,沈氏不动声色地考察着两位刚来府上的儿郎,沈碧薇和苏玉裁则齐心协力地在两位哥哥面前塑造玉裁的可恶形象。
这一日,玉裁早早地起身梳洗,前去淑和院向沈氏请安,顺便向沈氏展示自己“好了”。在淑和院里,玉裁不费什么力气就得到了免除病休的资格。自今日起,玉裁就要和以前一样,每天晨昏定省,上午去女学读书,下午练习针凿了。
苏府的女学虽称为女学,却不是什么正经的私塾,学里统共只有玉和与玉裁两个学生,沈碧薇进府以后,也随着玉和玉裁两姊妹一道听课。
女学上课的先生是大哥在家读书时的先生,姓齐,在应试做官上头没什么天赋,却极擅长教书,教出来的学生都奇迹般的科考顺利。久而久之便声名远播,这才被苏大老爷千请万请,请到府上教导长子的功课。
论理来说,苏家是书香世家,族学里也不乏大儒名师,原不必费这个功夫往外头寻先生。但是族学中子弟毕竟众多,苏徵虽然是苏氏嫡支子弟,却一不占长二不占嫡,苏应贤自己又是庶子。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