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钟离权,咸阳人士,我师父那个小道观在咸阳城外的羊角山上,这些年连年闹旱灾,百姓度日艰难,我们那小道观又在深山里,香火原本就不旺,后来更是惨淡,我师父虽是清修之人,但也要吃饭啊,观里除了我以外,还有两个岁数小些的师弟,都是师父捡回来的。观里吃不饱,我年纪又大了,师父便叫我下山自谋生路,我在咸阳混迹了一阵子,也没有什么好的生路可寻,便想着来长安碰碰运气,好歹这里还有一个认识的人。”
这叫做钟离权的汉子,说到这里打了个饱嗝,他身伟力大,一顿能吃八碗面,山中小观的生活必定清苦,张果心里明镜一般,只怕就是因为太能吃,才被师父从观里赶走的。
张果并不揭穿钟离权,只问他:“你身上那个旧钱袋从何而来?”
钟离权取出钱袋,搁在桌面上。“是一个人暂时借给我的。”
张果脱口道:“暂时借给你?怎么可能!”
御城守里每一个人都有一个同样的钱袋,上面带着御城守标志,一般人看不懂,在标志下面会有每一个人的标记,张果看的清楚,钟离权手上那个钱袋,下面角落里隐藏着的,正是公西子的标记。这钱袋其实并不只是装银两的,会装各自的一些灵物,像张果的那只钱袋里,装的就是他那只脾气又臭又极其不配合的灵兽。其他人的灵兽皆可随时释出,唯独张果的灵兽,只敢将它封在袋中,若非不得已,绝不敢轻易放出来,每次放出来都要经历一场风波,再想将它收回去,简直就是一场斗智斗勇的战役。
御城守的标志,不仅仅只是一个标志那么简单,具有特殊法力,但也只对不周山遗族有效。这钱袋看上去不大,实际上也可算一件法宝,类似乾坤袋,能装的东西着实不少。所以,钱袋对于每一个御城守而言,都是很重要的东西,大家都会往里面放自己的收藏,轻易绝对不肯给人,更别提借给御城守以外的人了。
见张果分明不信,钟离权只得道:“好吧,是我暂时从他那里借的。”
张果瞠目结舌:“你偷的?”
钟离权觉得刺耳,不满道:“你干嘛非要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呢?你不了解当时的情况。”
张果的眼皮又耷拉下去。“当时什么情况?”
钟离权露出来的大脚趾动了动,面现回忆的表情:“这件事情,要从一年前讲起——”
咸阳城外羊角山,乃八百里秦川腹地,秦岭的一支分脉,周文华的发祥地,传说中后稷的诞生地。后稷乃农业始祖,在这里播种百谷,教民稼穑,开创农耕文化,渭河在这里流淌千古,用以灌溉农田,但如今咸阳闻名的,却是历代帝王的陵寝。秦皇汉武皆葬于此,大唐的帝王也多将陵墓修建在这一带,咸阳城外的山脉,绵延百里的茔冢,百姓皆言:摩挲高冢卧麒麟。咸阳城一带,据说是风水宝地。羊角山,形同两只山羊角,山势奇特,两只羊角并非是直的,而是形成相对的弯度,在高处逐渐靠拢,聚拢如同一个半圆,也有人说像个聚宝盆。钟离权曾经听师父提起过,活了一百三十九岁的姜子牙姜太公,真正被埋葬的地方,就在此处。
史书记载,姜太公卒于周都镐京,也就是如今的长安,但各地都出现姜太公墓,例如镐京、丰京、咸阳等地,具体的位置一直存在争议。羊角山位于咸阳城东北,毕原之上,周文王、武王之陵在焉,而太公墓亦在。相比起其他帝王将相的陵寝,太公墓十分简单,甚至可以说是简陋,只有一个荒土堆,荒草丛生,很多人都不相信那就是太公的坟墓,看上去就是个小土坡。曾经有帝王认为如此简陋的墓葬对于太公实在不公平,便征集两万工匠,为姜太公修建陵园,可是刚刚修完,突然天降暴雨,将刚完工的巨大陵园全部冲毁,只留下太公那个小小的坟堆,完好无损,后来帝王在别处专门另外建造了一座陵园纪念姜太公的丰功伟绩,至此之后,每到节日,百姓们纷纷去那里祭拜,久而久之,真正的太公墓反而隐去。素日里,只有山中道观里的道士时常打扫祭拜,钟离权的师父每次下山,都要先去那里点一炷香。
山中岁月孤寂,日子清苦,小钟经常偷偷下山,在咸阳城里贩卖灵符跟葫芦,只图能够吃饱,师父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年前的某天夜里,小钟半夜悄悄下山,在山下姜太公的那个小土堆处,发现人迹罕至的深夜,那里竟然有人。
那人看上去三十出头,长一副好腰杆,身姿蒲草似的,也不知道干嘛,围着小土堆打转。
大半夜的,在深山野岭,有个人围着太公墓打转,除了盗墓贼,钟离权想不出还能会是什么人,可太公墓简陋异常,几千年来再怎么丧心病狂的盗墓贼,也没人敢打他的主意。小钟倒要看看,这个人究竟想要干嘛,便找了个土堆藏在后面。
那人转完土堆,又看着山顶的方向,山上就是小钟栖身的小道观,小钟心里泛起嘀咕,莫非这人是冲着他们道观,或者是师父来的?可他师父就是个邋里邋遢的老道士,一辈子都生活在羊角山,不可能跟外人结仇。
虽然小钟平时因为做事总爱偷奸耍滑,又贪吃,总被师父用破鞋底子扔,但心里对从小捡了自己又抚养长大的师父,打心底里又敬又爱,师父的年岁已经很大了,门牙都掉了一颗,往年打坐是练功,如今打坐是打盹,年老力衰,精神不济,经常叫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