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人匆匆地从他身边走过。
“天气变得好热哦。”“现在就这样了, 后面过不下去了啦。”
“那家店居然打折了!”
“去吃拉面吧?”“又吃?”
私语汇聚成河流, 窸窸窣窣地萦绕在身侧, 有一些轻巧地钻入耳中,有一些却像是在水里晃荡,顺着波浪才肯碰一碰聆听者的脸颊。
就像是鱼一样,透明的身体藏在大海里,随心所欲地穿行着, 拨开水草躲开同类,夸张地对着漆黑的洞口做鬼脸,夏天、人群、燥意、现实全都化作了一串气泡,从嘴里吐出后缓缓地上升,仅发出了一声无比轻微地、渐渐远去的炸裂音, 碎在了空气里。
这就是妖怪的世界啊。
“所以, 这是要去哪里?”
“有什么感觉?”奴良滑瓢压低眼看着他,金色的妖瞳在日光下带着些许穿透力,在这目光下仿佛连一粒灰尘都无所遁形。
“非常的新奇,又很有趣。”竹原抓了一把阳光在手心, “我还是我, 周围的一切也还是原样,但却像是处在不同的空间里。”
“除此之外呢?”
竹原抬头看他。
“有感觉到, 自由吗?”奴良滑瓢搭住他的肩, 微微弯下身来与他平视, 面上挂着一丝不经心的调笑。
“没有人看到你, 你可以随心所欲地做自己想做的事, 大喊大叫也没关系。”
“大喊大叫是很丢脸的事吗?我平时也能做到。”
听到这个回答奴良滑瓢不禁笑出了声,他将二人间的距离拉近,鼓励地看着竹原:“怎么样,要试试吗?”
竹原也是被他逗得很想笑。
这个剧情走向分明就是八点档里的男女主角。
女主角向着深不见底的悬崖大喊:“啊——!”
男主角在她身后激赏地看着她:“很好,你做到了!”
又或者是男主角站在游轮上,朝着大海:“我喜欢你——!”
女主角也抛掉羞涩回应:“我听见了!我也爱你——!”
“但那个,是必须站在悬崖边才能做的。在这里是找不到气氛的。”他正经地回答。
虽然用现代眼光来看招数老土,但对于深山里的老妖怪来说,已经非常时髦了。
“不过奴良先生可以试着用这招去追喜欢的女孩子哦,说不定效果意外的好。”
在闹市中过二人世界,怎么想都非常的浪漫。
滑头鬼有些无奈,他站直身体:“这个,不是随随便的事情啊。”
必须是,发自内心地,希望某个人打破桎梏,自由自在地活着才能做的事,不然,也就失去意义了吧。
他盯着路边的行人,突然改变了主意:“来这里。”
他拉着竹原在拐角的甜品店坐下了。
奴良滑瓢无比自然地拿了两杯冰饮放在桌面上:“夏天,果然是要这样吧。”
“唔……非常熟练啊,奴良先生。”竹原也没拒绝,将吸管插进饮料里搅了搅,手背贴在冒着水珠的杯壁上感受了一下清凉。
奴良滑瓢并不引以为耻:“我是滑头鬼嘛。”
“今天出来就为了做这个吗?”竹原吸了一口冰,感觉自己的舌头被冻得麻了一下。
奴良滑瓢看着他:“要加入我的百鬼吗?”
“我会变得很强,不,最强,保护我的部下,实现大家的愿望,即便会因此走向灭亡。”
还是一如既往的狂傲口吻,但谁也不能认为这是敷衍之词,那双鎏金的眼眸中闪着的是深刻的觉悟之光。
“这是第几次了?”竹原看向他。
滑头鬼笑了:“在得到那个回复之前,我是不会放弃的。”
竹原从自己的钱包里掏出纸币压在杯子下:“我也还没有改变心意。但是今天我请客,偶尔享受一次不吃白食的理直气壮也不错哦。”
他将视线移向奴良滑瓢腰间的佩刀:“接下来还有一个地方想去,滑头鬼先生要一起来吗?”
神社在山中,且是深山。
越往里走,就越是清凉,也幽静得不像是在夏季,连蝉鸣都消罔了,只有偶尔能听见一两声鸟啼。四周古木环绕,青苔满地,只有中间一道崎岖的山路向前弯着。即便是白天,这小道的两旁也都点满了灯,暖黄的烛光顽强地扑闪着,可以想象到了晚上将是怎样的盛景。
终于看见了鸟居。
“居然藏在这里。”奴良滑瓢有些诧异,恐怕一年到头也没有几个人过来参拜吧。
但那鸟居却依旧鲜红发亮,仿佛刚刚建好。
“奴良先生能进去吗?”
滑头鬼已经迈出了步伐,懒洋洋道:“这个世界,是没有神明的。”
说完他有些反应过来:“你不会刚好虔诚地信仰着吧?”
竹原扯动了垂在一边的麻绳,系在上面的铜钟发出了闷闷的响声。
“不,在看到奴良先生之前,我一直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
“我来找故人。”
竹原涉在那一年里几乎踩遍了所有用脚能踏上的土地,但这座神社却是之后才无意中发现的。
这里住着一位性格古怪的老头。
与他交谈,他会告诉你:“请把材料和报酬准备好,不然不要打扰我。”
无论多少次,也都是同样的回答。
竹原有一段时间放学后几乎每天都走很久的路来这里,就当做是晚练。
他试过了很多种材料,在带来了一些金属之后发现这位老头是一位隐居的铸剑大师,并且也能和其进行正常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