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琅再来清风馆已是三天之后了。
正值中午,她推门进了二楼的厢房,可没想到,那人正坐在矮桌前,毫不避讳地……吃午饭。
林琅哭笑不得,他是知道自己也什么都不会做才这般的么?
她边走过去边向那人搭话道:“听说你叫……齐城?”
那人身子顿了一下,复又点了点头,全程别说脑袋了,连眼睛都没抬一下。
林琅气不过,一屁股坐在他对面,手肘撑在矮桌上,拖了尾音,故意贱兮兮地道:“巧了,我叫橘子。”
那人被噎了一下,随即放下筷子,弯着腰咳嗽起来。
林琅翻过一个碧瓷杯,斟了杯茶向他推过去,那人也不顾推拒了,直接端起便一口喝了下去,待顺了气,又拿起筷子埋头吃。
全程还是一字未说。
“脐橙,怎么不说话?”林琅没话找话道,看着桌上摆的一碟咸菜一碟土豆丝,还有他手里拿的微微发黄的馒头,委实没胃口,又问道,“饭好看还是我好看?”
对面的姑娘眉目如画,眼睛灵动而有神采,甫一对视便惹人脸红,忍不住与她搭上两句。
那人也确实搭话了:“我的名字是齐城,不是脐橙。”
“哦?你知道我说的是哪个脐橙?”林琅见他终于开口,不由地调侃道。
那人又不说话了。
林琅倒是不在意,起了身,在这厢房里走动起来,“那我该叫你什么?七成?砌成?还是……启诚?”每说一个名字,她就向前迈一步,在迈最后一步时,那人的身子终于顿了一下。
林琅心里暗自觉得好笑。
这感觉就好像是,自己从树洞里挖出了章启诚的秘密,看过后又小心翼翼地埋了回去,他却以为这秘密无人惊扰,一直安然地守在这里,等到某一天,林琅又来了,对着他一笑:“哈,这里面埋着的东西我早就看过了。”然后看他惊慌失措地转身,再将那秘密挖出来,检查是否有翻动过的痕迹。
发现,确实有的。
之后呢?林琅想,之后自己会怎么做呢?
她会走过去,在章启诚不知如何收场时,将那东西埋回去,再对着他一笑:“哈,我刚才骗你的,我根本就没打开看过。”
究竟骗的是什么,二人心知肚明。
可林琅想,这个秘密,有他们两个人知道就够了。
“你看吧,这么一读是不是还是脐橙最顺口?又顺口,又好吃。”林琅满不在乎地晃着手,又坐回了他对面。
那人仅仅是刚才的一瞬身子顿了一下,随后又埋头吃了起来,整间厢房,除了他吃饭的声音,再没有其他的声音了。
林琅不由得怀疑,他的骨气是不是在斗兽场,就已经给磨尽了。
“脐橙,你……”林琅本想没话找话,可目光一转,看旁边不知为何有个筷笼,便抽出一双筷子,皓腕一翻,伸向了唯一下得去手的那碟土豆丝。
其实她是不想吃的。
可中途被截了胡,就是面子的问题了。
林琅看着横挡在自己手前的那双筷子,明明刚才还在夹着咸菜,而今一转便阻了自己。
怎的?难不成还怕我跟你抢饭吃?
林琅不由恼道:“我不是金主么,吃你口饭怎么了?”说着还有点儿委屈,可自己现在这委屈委实有点儿太过矫情,便也作罢。
“你不能吃。”他只这么说了一句,便又沉默了。
“为什么?”林琅伸着脑袋问道,看他又要去夹土豆丝,直接向前一倾抽走了他手中的筷子,重复道,“我凭什么不能吃了?”
林琅本以为他会接着沉默装鸵鸟,谁知章启诚却抬了头,嘴角勾着玩味的笑,无所谓道:“行,你吃吧。”
他这么一说林琅反倒有些不敢吃了。
可话已出了口,想收也收不回来。
林琅硬着头皮拿起筷子,又夹了碟子里的土豆丝。
入口的味道不太好,何止不太好,简直很不好。
“怎么样?”章启诚挑着眉问道,话里透着丝幸灾乐祸。
“咸。”吃进嘴里满口的盐疙瘩,怪不得要配个馒头。
林琅正腹诽着,章启诚又问道:“还有呢?”
还有?
还能有什么?
思忖了一会儿,林琅突然睁大了眼睛,指着他道:“你,你你你,你不会是下毒了吧?!”
“嗬。”他嗤笑了一声,“我要是真下了毒,先毒死的也是我自己。”
林琅见他不像说谎的样子,问道:“那到底还有什么?”顿了顿,怕他不回答,又补充了一句,“必须说。”
金主权力是这么使的么?
她不由有些悲哀。
章启诚夹了土豆丝放进嘴里,待嚼完了,才悠悠地道:“软筋散。”
哦,还好还好,是软筋散啊。
我当是什么……
软,软筋散?!
林琅直接站了起来,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馒头,气急道:“知道有软筋散你还吃?你是傻的么?”
“不然呢?”章启诚抬眼看到了林琅的手,那是一双纤细白嫩的手,一看便知,这手的主人没吃过什么苦。
“饿着么?”
林琅的手僵在了半空中,手里还拿着半个馒头,拿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的确,将一个会武功的人留在清风馆,本身就是一个隐患。
鸨母不会想不到。
可她林琅,偏偏拗不过来这口气。
章启诚身子前倾,好似是要拿回这半个馒头,林琅倏地将手背在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