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我一点一点将奶茶咽进去,微笑着把手环在胸前,很满意地跟我讲说:“全是糖和脂肪,还有甜蜜素,喝这个会长得很胖的,还不容易减下来。”
“嗯?”我还从来没有听见过一个奶茶店的人跟我说奶茶的危害的,感到诧异,同时又因为他很无礼地打量着我,觉得冒犯,“你平时不喝?那你开这个店干什么?”
“让别人多喝啊,都长胖了不是很好看嘛!”他笑道,“我要是变胖变丑,估计连这个‘老板娘’都当不成了吧?”又是那种自嘲的尖酸刻薄,但我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我怕是要在这里呆到天荒地老了,”他向后仰着,像是自言自语,“已经很多年看不到新的面孔,旧人都离开了,一个一个都走了,而我呆在这里已经很多年了。”
“多少年?”我忍不住插一句嘴,可是并没有把他从呓语中拉扯出来:“该死的无聊啊,想要飞的都飞走了,飞不动的也不想留在这里,只有我困在这儿,真是寂寞啊……”他的语调很忧伤,伴着那一张诗人一样的脸跟蜷曲的头发,我觉得他很忧伤,就像是一条流尽的涸河。可是他这样自顾自地说着我听不懂的话,我觉得自己坐在这里,如果还跟他交流的话,真的是被带进了疯狂的世界。我只体会到了他的情绪,因为是很深厚的极富感染力的情绪,可是我不明白他的言语,因为是毫无头绪极其苍白的言语。
我想立刻走掉,这是我一贯的态度,只要是觉得难堪的境地,我都会想到离开,可是我现在看着他,想着徐徐之这个名字,忽然觉得很难过,好像我懂他一样,其实我的脑海里一片空白。
“那是什么?”我瞥见店内一角放着的一个扁扁的一米见方的粉色箱子,不知道它是干什么用的,于是我想要引开他的注意力。
“啊?”
我轻轻推了一下他,徐徐之回过神,顺着我指给他的方向看:“噢,它呀,那是我的舞台。”
“嗯?那个箱子?”
“呵,那可不是箱子,”他起身走过去把它踢到我的面前,原来它下面是带着滚子的,“你看,这样定住了,就是一张台子。”
“干什么用?”
“弹吉他。”
“什么时候?”
“晚上,晚上外面卖烧烤的摊子一摆出来,人就多了,我弹吉他不用怕这里住的人向物业投诉,反正外面也一样吵。”
我听着笑道:“奶茶店还提供音乐呢!”
徐徐之反问我:“谁规定不可以?不然我开奶茶店干什么?我又不会做,又不喜欢喝。”
“你还给自己准备一个舞台啊?”
徐徐之正色道:“仪式感啊,一张舞台,一把椅子,感觉不一样。”我想起自己写文章的时候一定要沏好的热茶,点点头表示赞同。他身上有一种可以让人很快亲近的气质,一恍惚我甚至觉得自己跟他已经很熟了。
我笑着看着他,突然想起来,从包里掏出钱。
“第一杯免费。”他压了压眼睛,可是态度很亲切。
“得了吧,你要是不收钱我下次就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