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松柏林中,邓禹同郭圣通二人对视良久。
终于,邓禹道:“若仅为这个原因,娘娘不放心已书信递之,情有可原。可纵然如此娘娘也不必深夜冒险从宫中出来。一则万一泱泱众口,万一……二则如今天寒地冻,夜来风雪更疾,娘娘的身体……”
“如今还能念及身体?”郭圣通苦笑一声,“待陛下知道我舅舅之事,那时候……仲华,你应当比我更明白陛下的为人。”
邓禹一时语塞:是啊,他太了解刘秀了。纵然明眼人都知道刘扬此人不可能会反,但只要传出这话来,刘秀心里便会存疑。冯异不正是前车之鉴么?他可是连谋反都没传过,只是被人喊了声‘关内王’,刘秀便觉得冯异以往的老实厚道皆是伪装,想要谋反了……
要知道,冯异可是跟了他多年的心腹啊。
再说他邓禹自己,当年还不是被刘秀疑心过要反,若不是他当机立断交出兵权,甘当文臣,如今……
邓禹苦涩一笑:他和冯异是跟着刘秀多年的心腹,刘秀尚且会质疑,更别提那个只有合作关系的真定王刘扬了。
或许,这算是刘秀的报应吧。他怀疑过许多将士,却从未怀疑过邓禹。算计过许多人,如今却不想再算计郭圣通。可偏偏他唯二想要信任的两个人,从来都不敢信他。
“娘娘既然已经得知真定王‘要造反’,何不先一步将消息封锁?”邓禹换了个问题。
“不是我不愿,”郭圣通叹了口气,“实在是,我已无能为力。仲华或许还不晓得,这要传出舅舅造反等消息的不是别人。正是阴家阴兴!”
“不可能,阴兴早已病重,无法会客,怎……”邓禹突然顿住了,“阴兴难道已经不在雒阳城?”
“阿弟得到消息,阴兴去了河北,”郭圣通道,“如今我阿弟,也‘病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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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识怎么也想不到,邓禹竟是第一个上门来拜访他的人。
对于邓禹的到来,阴识如今心情十分复杂。他比邓禹年长几岁,从小一起长大,无话不谈,对于邓禹的性格,阴识自认为是非常了解的:他重情义,但更重天下苍生。他虽为南地氏族,却偏偏并没有多少南地必要同北地泾渭分明的念头。在他看来,这天下是大汉的天下,南地也好,北地也好,都是汉朝的子民。只要能让天下百姓安居乐业,只要不霍乱后宫,谁当皇后都没关系。
正因为如此,阴识此番开始活动人脉时,便根本没有考虑过要找邓禹。
此时,邓禹主动上门拜访,对于阴识来说,他真的没有办法将这看做是什么好事:毕竟,他不相信以邓禹的位置和人脉会不清楚前段日子阴家闹出的那些事。
不过人既然已经来了,阴识无论心里头如何猜想,面上还是从善如流地做出了几分热切:“仲华,多日不曾相见,我以为你已经将我忘了。”
邓禹心里头也挺不是滋味的。若不是昨晚郭圣通那番话实在太过让他震惊,他今日怎么会来阴府确认阴兴是否真的在‘养病’?
说到底,邓禹虽然已经相信了郭圣通的话,却仍希望这话是错的。毕竟,他同阴识、阴兴多年的情谊做不得假。若阴兴此番真在‘府中休养’便好,若已经不在……
邓禹心头轻叹一声:如今天下未一统,他们便开始如此设计要‘河北乱’。作为氏族为自己家族考虑本没有错,可如此不顾大局,真是……
罢了,若真是确定了,只能说道不同不相为谋。
他拿定主意便从怀中掏出一支绑的很好的山参:“我偶然间得了这个,想着拿过来给次伯兄和嫂夫人补补身子。”
阴识看那山参形状,只觉长得极好:“如此,我便不客气了。酒已温热,共饮一杯如何?”
邓禹将手中山参递给阴识,点头便跟着他向里去:“君陵身子可好些?我许久未曾见到他了,他的药材可还尽够?需要补身子的药材可以告诉我。”
阴识握着山参的手一紧,继而,他若无其事地将山参交给身后婢女:“还那样,有些怕风,如今他那小屋,都紧闭着门,里头热的熏人。”
“竟是这般严重?”
阴识见他表情似是信了,便长叹一声:“只愿君陵能好起来。”
“可有请太医令李大人来?”邓禹忙道。
阴识摆了摆手苦涩一笑:“仲华又不是不知前些日子……我如今,哪里又哪个脸面去求请太医令来?”
“可君陵这病,拖下去并不是方法啊,”邓禹见他如此哀伤只得细心劝慰,“若不然,我去求陛下……”
“莫,莫。”阴识立刻打断他的话,“仲华好意,我已然心领,只是,君陵这病已有大夫在着手诊治。不瞒仲华,那大夫医术也是不错。且,他已为君陵看诊数日,若贸然再换别的大夫。只怕中间又要磨合。”
阴识这套理由说的是头头是道,若是邓禹并未早有怀疑,只怕如今也是尽信了。
他本就早有怀疑之心,如今在听阴识这理由,便显得有些漏洞百出了。不过无论如何,都要亲眼确认一番才好。
“今年天气尤为寒冷,君陵病中,身子定然不若常人,不知御寒之物是否都够了?哦,我家中绣娘手还算灵巧,多做了一双貂皮的子思,要不,我差人给君陵送来?”
“御寒之物自然先紧着母亲和君陵来,仲华有心,只是那子思,在屋外用倒是极好,如今君陵也出不得屋子,仲华还是留着自用吧。”阴识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