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顾从筠的脸上遍布了泪水。
她实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是真的,父亲竟然默许将刚出世的弟弟溺毙。
他和母亲一直是那样的琴瑟和鸣,夫妻恩爱。
曾在每每出去办差回来的时候带给母亲各种礼物,将那碧玉晶莹的玉簪斜插在母亲的发间。
当时院子里的婆子丫鬟们都抿着嘴笑着走开,只有她傻傻的看着相亲相爱的父母,内心无比的幸福……
冯嬷嬷的话将顾从筠拉回到现实中来,
“老太太吩咐了,孩子死了以后便就地埋了吧,夭折的孩子是不能葬在祖坟里的,免得累及了祖宗们的英灵。”
顾从筠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生怕一个没忍住哭出声来,让人发现她的存在。
而刚刚出声的那个嬷嬷也是哆哆嗦嗦的应下了,细碎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了房门外。
而那婴儿越来越弱的哭声,却是响彻在了顾从筠的心头。
顾从筠捂住嘴,手掌里不知何时已经染上了一缕鲜血。
她的泪水源源不断的落下,就像是那深不见底的大海,静水流深办灼伤了她的眼。
而此时内室里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冯嬷嬷,不好了!二夫人有产后血崩之兆,还是快去请个大夫来给瞧瞧吧!”
只听得小厅内的椅子一响,冯嬷嬷似乎有些激动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老太太有命,二夫人前来别苑将养身子,是福是祸,都是她自己的造化。”
那婆子似乎没听懂冯嬷嬷的话,问道:“嬷嬷,您的意思是……?”
冯嬷嬷语速缓慢的对着屋内的人吩咐道:“大家也都忙了一天了,这天眼看着马上就要下雨了,赶紧都各自去收拾收拾吧!”
那婆子终于明白了过来,讷讷的应了一声。
从内室里叫出来几个服侍的下人,冯嬷嬷看了看她们,似乎颇为满意,转身离开了小厅。
又过了片刻,直到感觉外面在没有人声传来。
顾从筠才从珠帘后面走了出来,立刻冲进了母亲所在的内室。
内室里非常安静,安静的有些可怕,顾从筠却再也不顾的许多,直冲冲的闯了进去。
内室里一片凌乱,还有未干的血迹蔓延在地上,这些血迹让顾从筠想到了冯嬷嬷所说的要溺毙的弟弟。
顾从筠还没来得及看弟弟一眼,就将要天人永隔了,现在的他怕是已经被溺死了吧……
顾从筠小小的肩膀紧紧缩着,那是一个鲜活的小生命。
还没来得及看看这世间繁华又肮脏的一切就被自己的祖母和父亲杀死了,他会被人随意丢弃吗?
顾从筠无法控制的想象着弟弟的惨状,脚下也像是灌了铅一般,行动迟缓。
她看向床上被汗水打湿的唐氏,只见唐氏的呼吸很弱,刚刚那群人说产后血崩,那娘亲会不会……
顾从筠再也不敢想下去,声音怯怯的喊了一声:“母亲。”
过了半响,唐氏才努力的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女孩扬了杨嘴角,泪水从眼角无声的滑落。
可能是刚刚的生产耗费了太多的力气,唐氏有气道:“筠儿……来……”
顾从筠哭着跪在了唐氏的床前:
“母亲,我刚过都听到了!是祖母她想要害您,不仅不让人救您……更是她下令让人将弟弟……就连父亲……父亲他也是……知情的……”
唐氏的手缓缓的划过顾从筠粉嫩的脸颊,喘着气,断断续续的说道:
“筠儿,不要怪你父亲,他只是爱之深……才会无法接受他所见到的情形。
而且一面是对着老太太的恭谨孝义,他又怎么能违背?”
顾从筠看着奄奄一息的母亲,都已经如此情形了,还在替自己懦弱以及的父亲找着各种各样的借口。
如果是一个男人,就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妻儿被逼至这种地步而无动于衷。
但是她不能说,也不能怨怼,因为那人是她的生身父亲。
感觉到自己的手被紧紧握了一下,顾从筠回过神来。
看着唐氏勉强提起一口气对着顾从筠说道:
“只是你可相信母亲?母亲从不曾见过那个男子,又怎会与他……
当时是孟姨娘身边的曼荷说她家姨娘找我在听翠阁候着,袁嬷嬷她那日并不在我身边,我就直接随着曼荷去了,然后然后就……”
“母亲,我信,我都信!那孟姨娘包藏祸心,女儿肯定不会放过她。”
“你啊!不要想着去报仇,况且母亲也不知道孟姨娘到底是不是凶手!
母亲之所以告诉你这些只是要你以后能多长个心眼,万不可再被小人暗算!
母亲无能,没能保护好你和弟弟们,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你都一定要坚强……”
说罢唐氏就闭上了眼睛,大约是累极。
苍白的脸色几近透明,刚刚生产完,又有血崩之势,已经耗尽了唐氏身上的元气,整个人都显得很是颓败,就像那频临凋谢的花朵。
这样的认知让顾从筠一阵恐慌,她不要,她不要母亲像花一样凋谢,她不要以后都没有母亲的日子。
没有母亲,她和弟弟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想到这里顾从筠对着躺在床上的唐氏急忙说道:
“母亲,您先好好躺着休息,我让剪秋来守着您,我去顾府找父亲,让他请大夫来给您看病,别管怎么样,我相信他肯定不会见死不救的……”
说着顾从筠便快速的跑了出去。
可是她不敢让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