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门前一片缟素,前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
婉宁近乎一夜未眠,此刻也不觉困倦,只是格外憔悴,跪在灵堂前的蒲团上,越显柔弱不可碰触。
翰林府的言老夫人携了女眷而来。烧过香后,老夫人弯下腰握起婉宁的手,悲悯道:“我与你祖母乃是自幼相识,甚至你母亲我也是抱过的……谁能想到,这么多年过去,我好端端的活着,她们竟一个个离去,如今连你祖父也……”
婉宁本就心疼,听了这话眼泪更是扑簌而下。
跟在老夫人身边的小女孩劝道:“祖母莫要悲伤了,这位妹妹如此命苦,还要您以后多多照拂呢。您可要保重呀。”
婉宁抬头瞧了一眼这位姑娘,但此时心思也不在他人之上,只擦擦泪道:“谢老夫人关怀。祖父泉下有知,也定会感念您这番牵挂。”
老夫人用手帕擦擦红了的眼眶,道:“宁姐儿以后有什么事,就来找我。老太太虽说没用,能帮你的也肯定会帮。”
转头看了眼新刻的牌位,道:“你夫妇二人狠心,竟把一个小姑娘丢在这里。我老婆子可不会不管不顾的。”
复又拉了婉宁的手道:“你且好好的。等这几天过去了,好好休息休息,看丁家那边什么说法。回头我再让秩儿来陪你去学院。”
婉宁怔愣了一下,丁家?是自幼结亲的丁家。不禁问道:“婉宁不懂您的意思。祖父的丧事须得丁家来人吗?”
老夫人欲言又止,最终说道:“无事。且看吧。”
婉宁心下疑惑,却也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加之以前与言府来往并不密切,便只点了点头,着人送客。又听小厮报:“安定侯府大公子、二公子到!”
婉宁抬头,看到那张人畜无害的面庞,到是熟悉。旁边是一位气宇轩昂的男子,比姜华高了半头,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想来是大公子了。两人皆是一身玄色直缀,有礼有节的上香,并磕了个头。
姜华起身后急忙跪坐在婉宁身边,看着佳人皱起的眉尖,不加修饰的容颜恰似出水芙蓉一般,原本白皙的肤色因毫无血色而显得苍白。不禁叹了口气,劝道:“姑娘节哀。事已至此,谁也无力回天。姑娘照顾好自己才是应该,几日不见,眼看姑娘又削减了积分……”
婉宁抿唇,不动声色地挪开一点距离,之前看到他的那一丝丝亲切感瞬间消之不见。柔声道:“多谢公子前来探望祖父。”
姜华哪能听得懂她的言下之意是“公子慢走不送”,就算听懂也得装不懂不是。又要开口关怀,被姜宇打断道:“舍弟所言甚是,林老一生清正廉明,乐善好施。此去亦无病灾苦痛,已是万幸。姑娘还是要保全自己才是要紧,切莫悲伤过度,反而受损。”
婉宁生性敏感,听他说保全自身,不禁抬头望了过去,却见对方一脸坦然,客气而关怀的笑容更是看不出异样。不禁觉得自己思虑过多,低头谢道:“小女明白。多谢两位公子劝告。”
姜华忙道:“姑娘莫要客气,府里出这么大事,我都还没帮上什么忙。姑娘且看看,有什么是我能做得的,只把我当自己人使就行。”
姜宇看着这个弟弟,内心实在无状,真想一把拖走。忽听小厮来报:“镇远将军府公子到!”回头看去,只见常骏极已走至厅堂门口。
婉宁并不认识常府的公子,倒也一表人才,身姿健硕,似是习武之人。只是姜华的表情的很耐人寻味,放佛有不共戴天之仇。那姜华恨恨地盯着常骏极故作无事一般与兄长打招呼,哼了一声,回头发现婉宁正奇怪地看着他,不禁尴尬笑笑,摸摸后脑勺。
一时常骏极也烧过香,因着礼数并未对婉宁过多安慰,反而跟姜华玩笑道:“怎么,姜小公子与林老倒是故交不成,这般随意么?”
芍药一直在外迎客送往,老管家端了煮好的参汤托她送进去,不禁奇怪道:“怎么煮的这样多?”
老管家解释道:“姑娘此刻不宜饮食,你且需说送茶给客人,再悄悄递碗给姑娘,如此才不会被议论。”
芍药点点头,便短了一盘子四盏进去。可巧厅内正是四人。芍药将托盘放至婉宁身边的高几,用眼神问询先给谁奉茶。
婉宁微微朝姜宇示意,芍药便立刻奉茶上去。
姜华把脑袋伸过来,问道:“这是什么茶?”
婉宁退后一点分出距离,道:“是干贝参汤。”
姜华自顾自拿了一杯,道:“那我尝尝。”揭盖看时,见汤里飘着几粒枸杞和撕开的红枣,一时又嫌弃道:“这甜滋滋的,女人才喝呢。”欲放回时,看到旁边侧立的常骏极,便故意将茶碗送他面前,道:“给啊常公子,喝茶罢。”
姜宇见弟弟无礼,不禁开口制止:“华弟。”
常骏极不多计较,笑道:“多谢小公子。”伸手去接,却在刚碰到杯盏时,那姜华就不耐地撤了手,一碗参汤尽数泼在常骏极袖口与手上。
姜宇不禁皱了皱眉。这个弟弟太沉不住气了。
芍药忙取了手帕前去擦拭。索性常骏极并未表现出情绪,婉宁看他随手挽起衣袖,露出银白色的香茅绣样,颇有一种空谷幽兰的干净感。草草擦了两把,便将手帕送还,拱手道:“林姑娘节哀。常某先行告退。”
婉宁压下内心的奇怪,更多是对姜华在灵堂前这番行为的不满,只希望这位常公子多多包涵,不要再发生争执了。
姜华撇撇嘴,故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