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操,这饭越做越烂,跟他妈喂猪一样。
庞然从嘴边做了一个让我小声点的动作,并朝我身后看了看,我回过头,发现脑满肥肠的司务长,正眯着小眼睛,皱着小眉头,站在厨房的玻璃橱窗内,表情严肃地看着餐厅里吃饭的职工。
司务长是王董事长的小舅子,刚承包单位食堂没多长时间。
单位食堂在没承包出去的时候司务长是老赵,老赵退休后,王董事长在会上说,单位职工普遍反映食堂饭菜做得不好吃,为了切实解决这个问题,提高食堂饭菜质量,公司党委决定,要对单位食堂进行改革,将原先单位直接管理的食堂进行外包,承包方将采用面向社会公开招标的方式确定。
后来王董事长的小舅子就中标了,大家都说,正常。
原先的司务长叫赵明礼,大家都叫他老赵。老赵在当司务长之前是办公室主任,性格绵软,为人厚道,单位职工对老赵的一致评价是,老赵是个好人,但不适合当领导,因为管不住人。
老赵当办公室主任是原先的程董事长提拔的,后来程董事长退休,从外单位调来现在的王董事长,王董事长上任后烧的第一把火就是推行科室负责人年轻化,还有两三年就到退休年龄的老赵理所当然的从办公室主任的位置上下来了,安排到了司务长的岗位上。
老赵当司务长的时候,大家都向老赵反应食堂的饭菜做得难吃,挺好的菜都让炒菜的大师傅给糟蹋了。老赵也挺委屈,说,菜是大师傅炒的,大师傅是单位顾的,我只管买菜,炒菜的事我管不了。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老赵话里有话,老赵之所以管不了炒菜的大师傅,是因为大师傅是新上任的办公室主任小李的亲戚。
王董事长小舅子承包单位食堂后,果然不负众望,饭菜质量又下了一个台阶。老赵当司务长的时候,只能说是饭菜做得不好吃,原料用的还是不错的,小舅子来了以后,大家都怀疑自己盘子里的菜都是小舅子从菜市场垃圾桶里捡的。
庞然冲小舅子笑笑,然后悄声问我今早有没有撞到枪口上?
我说,碰了个十环。
庞然向我打听细节,我向他详细描述了董事长看我迟到后的那张脸。庞然说,正常,迟到你还指望人家给你好脸色啊?
我说,不光今早上看我迟到了是那副德行,平时看见我也是板着脸,架子比****都大。
他就那副面相,其实人不错。
我低头不语,心里想着庞然说人家好话也正常,毕竟他是被人家提拔起来的。
昨天晚上跟你说的话你别不当回事啊,上点心,庞然用比刚才更低的音调跟我说。
我微微笑了笑,不置可否。
6、此后的一段时间我晚上经常失眠,十一点上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折腾到后半夜两三点才能半睡半醒的迷糊一会儿,好不容易睡着了,还会做梦,有几次甚至梦见了王董事长,王董事长板着那张臭脸看着我,我一脸媚笑。我从梦中醒来,想着王董事长的那张臭脸到底几个意思,更加焦虑了。
自从那天晚上我把庞然的话跟媳妇说了以后,媳妇就隔三差五的催我抓紧去找领导,话说的和庞然一模一样,让一定要把握好这次机会,提前找领导疏通关系。
我说,我考虑考虑。
媳妇说,大男人,做事一点都不利索。
我说,我平常勤勤恳恳工作,不偷奸耍滑,科室里数我工龄最长,资格最老,这次轮也该轮到我了。
媳妇冷笑一声,说,你是真傻还是装傻,你在体制内也待了这么多年了,你看见有几个人是靠真本事上去的?
我无言以对,唯有长叹一口气来舒缓长久以来心中的淤积。
7、正当我为是否找领导这件事情纠结烦闷时母亲病了,医生诊断为突发性脑溢血。
接孩子放学时,母亲在公交车上突然摔倒,儿子吓得不知所措,哇哇大哭,公交司机拨打了120,并从母亲的手机上找到了我的号码。
我急急忙忙赶到医院,医生说要马上动手术,先交2万块钱押金。我给媳妇打了电话,让媳妇拿上银行卡赶快到医院,媳妇来了以后把卡扔给我,说,卡里只有两万块钱了,准备让我找领导疏通关系时用。我说,都什么时候了还顾上说这些。
母亲被推进了手术室,媳妇带着儿子回家了,我独自一人颓然坐在手术外的长条椅上,等着门内生死未卜的母亲。
忙碌过后,我木然的脑子终于有时间想一想母亲,我想起小时候母亲背着我跨过村里浅浅的小溪送我上学,想起母亲大热天在地里除草,想起母亲半夜在灯下为我和哥哥缝制过年衣服,想起母亲送我到外地上学目送我乘车离去的身影,想起母亲为了省电一个人坐在昏暗的客厅里……,想着想着,我发现自己流泪了,我已经很久没流过眼泪了,我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的泪水,真他妈咸。
母亲命保住了,但一半身子不能动,话也不能说了,医生说需要慢慢恢复,但恢复的再怎么好也不可能恢复到以前的样子了。
父亲在母亲发病的第二天匆匆从老家赶过来,看见躺在病床上还在昏迷中的母亲,这个在地里侍弄了一辈子庄稼的农村汉子,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我担心父亲不会照顾母亲,但沉默寡言的父亲以一种不容置疑的态度让我回去上班。
住院就是烧钱,母亲在医院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