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两个星期,两万块钱就花完了,医院催着交钱,父亲回老家把秋天刚打的玉米卖了,凑了一万块钱,交了。

我哥哥从老家来医院看过母亲一次,但绝口没提母亲住院费的事,媳妇埋怨说,两个儿子,凭什么只让你一个掏钱?我说,我哥没上大学,我上了,我哥本来就埋怨父母偏心,我妈又是给咱家看孩子生的病,再说,他俩瞒着我哥嫂,把自己幸幸苦苦攒的那点钱给咱们买了房子,咱们不掏谁掏?

媳妇撅着嘴不说话。

儿子是母亲一手带大的,母亲生病后,媳妇把正在看孙子的丈母娘接到了我家,让丈母娘先接送一段时间,再想其他办法。谁知丈母娘接手带了不到两个礼拜,儿子就病了,去医院一检查,医生说是肺炎,需要住院。住院就需要交钱,但我和媳妇攒的那点钱都给母亲交了住院费,这个月的工资已经发过了,距离下个月发工资还早,无奈之下我给庞然打了个电话,庞然很爽快的答应了,我放下手机没多久,就收到了庞然转过来的钱,我很感动。

星期天,庞然拿着东西到医院看望我母亲和儿子,一口一个叔叔,把我父亲叫的热泪盈眶,,还从家里带来一个简易行军床,让我父亲晚上陪床用,给我儿子卖了变形金刚,还有一堆零食。一家人由于母亲和儿子的生病愁云密布的气氛因为庞然的到来变的稍微轻松起来。庞然走后,媳妇面露喜色地跟我说,庞然这人还挺好的,会来事,怪不得能当科长,你跟人家好好学学。

一个月以后,儿子和母亲先后出院,我让母亲先在城里住一段时间,父亲执意要和母亲直接回老家,再说家里实在住不下,我只好默认。城里离老家将近一百公里,母亲刚出院,路都不能走,坐客车肯定不行,我再次找到了庞然,庞然二话没说,开着自己刚买没多久的新车将我母亲送回了老家。

母亲回老家后没多久,局里下发了选拔方案,不过不是选拔科室负责人,而是从现任科长中间选拨副总经理,庞然是候选人。不记名投票的时候,我犹豫再三,将票投给了另外一个可能性不大的人,不过最后统计票数的时候,还是庞然的得票最多,庞然那几天很高兴,副总经理已经基本上收入囊中,我让庞然请客,庞然说,最后的结果还没下来,如果成了,我肯定请。

一个月以后结果下来了,庞然没上去,上去的是我认为最不可能的那个人,据说人家一个什么亲戚在省政府当一个不小的官。

临近过年的时候,我拿着媳妇精挑细选的礼品敲开了董事长家的门,一个保姆模样的人开门问我找谁,说明来意后,保姆把我让了进去。我站在门厅过道,正在纠结要不要换鞋的时候,保姆扔给了我一双一次性拖鞋。我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换上拖鞋,然后拎起东西走进客厅。客厅里摆的全是实木家具,看样子价格不菲,我将手里的东西小心翼翼的放在那张宽大的实木茶几旁边,董事长从二楼下来,看见我后显得有些意外,但脸上马上有了亲切的笑容。看惯了冷眼黑脸的董事长,咋一看见董事长对我露出这么亲切的笑脸,我还真他妈有点感动。

董事长过年好,说这句话时,我觉着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

你是审计科的小高吧?

我连连点头说是。

快坐快坐,董事长坐到茶几后面实木椅子上,摆手让我坐下。

我半个屁股挨在椅子上,后背尽量挺直,让自己看起来精神抖擞,但又不失恭敬。

过年了,我来看看董事长,多谢董事长平时对——对我的照顾,我把来之前心里反复排练了不知多少遍的话说了出来,但因为紧张还是有些结巴。

董事长点点头,平时在工作上有什么问题没有?

没有,没有,我笑着回答。

认真工作,年轻人,不要怕吃苦。

我不停的点头,知道了董事长。

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我鼓足勇气说出了今天来的目的,董事长,我在审计科也有——也有好几年了,我也想——也想——要求进步,我感觉自己脸有点发烧,肯定红的特别厉害。

年轻人要求进步是好事,先把本职工作干好,本职工作干好了,其他都是水到渠成的事。

我又开始连连点头说是。

走的时候,董事长看了一眼我拿的礼品,说,来就来,不要拿东西。

我说,都是家里一些土特产,不值什么钱。

走出董事长家门,我长舒一口气,顿时觉得轻松起来。在小区门口,我给董事长发了一条短信,提醒董事长,装核桃的袋子里有点东西,让董事长看一下。董事长没给我回信息,不过在过完年后,我被提拔为办公室副主任。

这一年夏天,媳妇生了二胎,我以每个月两千块钱的价格顾了一个月嫂,日子依旧过的紧巴巴的,媳妇说,你要是这次上不了这个副主任,咱们全家就得喝西北风去,我苦笑一下,低头亲了亲正在睡梦中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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