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翠柳终于在四十八岁这年坚持跟男人离了婚。
这个消息像一枚炸弹在村里迅速传开,吴翠柳家在太行山脚下的一个小山村里,离县城八九十公里,坐班车沿着山路弯弯绕绕也得一个多小时,而县城在离市区二百公里的一个山坳里,这样闭塞的小山村,吴翠柳的四十八岁高龄成了大家饭后茶前谈天说地的一个中心,“好好的日子不过,外孙都那么大了离什么婚?”男女老少七嘴八舌说的最多的还是这句话。
吴翠柳却一脸不屑,她觉得她受够了,男人是出了名的憨,没出息的那种憨,吴翠柳让他坐板凳不敢挨炕,让他三点五十九起床准在三点五十之前收拾利落。他跟吴翠柳结婚后只做两件事儿,干活和听媳妇话。吴翠柳却是村里出了名的泼辣,遇到狗冲她喊两声她都能站当街把狗骂得见她就夹着尾巴逃走。
吴翠柳长相清秀,鼻子翘翘的,脸上零星的几个雀斑,结婚前也是村里一朵花,不过最终因为家里太穷,给哥哥换亲到了现在的男人家,结婚前三天吴翠柳愣是没让男人近身,最后还是村里其他年轻人出主意把她灌醉得不省人事男人才偷偷溜上床。吴翠柳醒来骂了男人一顿,一天在炕上不吃不喝不说话,晚上突然自己爬起来认认真真做了一顿饭,跟男人约法三章:一是家里不管什么事都得听她的,男人也得听她的;二是跟男人的老爹和三个未婚的兄弟分家;三是她只负责做饭收拾屋子,下地的活她不沾。男人自然是什么都答应。
吴翠柳把满腔的怨气洒在了每一天的日子里,她家前院的邻居每天早上两三点就能听到她怒气冲冲喊丈夫起床的声音,一直持续到丈夫踢踢踏踏出门,骂声陡然停止,一直到日上三竿,别人家大人孩子热热闹闹起床了,她家依然安安静静,这种日子持续到大女儿出生,吴翠柳骂的对象变成两个。然后二女儿娟子出生,长江后浪推前浪,娟子比她更泼辣,奇怪的是吴翠柳对娟子很是和颜悦色,脸上永远带着母性的慈爱。
娟子远嫁时吴翠柳哭的稀里哗啦,生孩子时吴翠柳借着伺候月子的名义一去不复返,据说吴翠柳跟娟子和二女婿相处甚好,吴翠柳对二女婿的疼爱到了极点,逢人便说一个女婿半个儿。
第二年,吴翠柳刚好四十八岁,四十八岁的吴翠柳只是眼角多了一些小细纹,岁月好像特别宽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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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苦苦挽留,吴翠柳嫁给邻村的二姐也苦口婆心的劝和,男人甚至拿出一辈子的积蓄,吴翠柳干脆的接过却依然坚决的没有回头。
“以后我只能靠你了,闺女。”吴翠柳进门就跟娟子说。
娟子和老公吕军对视一眼,吕军笑着说:“妈,您都说一个女婿半个儿了,不指我们指谁?妈您就放心呆着吧。”
吴翠柳满意的咂咂嘴:“咱这闺女、女婿就是比儿子强。”
转过头,吕军和娟子吵了起来。
“你妈什么意思?真跑来让我给她养老了?”
娟子讪笑着:“我也没想到她真使得出来,都跟我爸了,你说怎么办?还不都怪你,使劲鼓动我妈跟我爸,说什么不用担心,好坏结果都有你这个女婿呢?”
“我就你妈说起来,顺着她那么一说,就为了哄她高兴,谁知道你妈会来真的。”
“你屁放了还能收回去?”娟子气冲冲的说了骂了句粗话。
“我放屁你妈偏爱听,反正我不睡客厅了,你妈你看着办。”吕军扔下一句话直接冲出卧室。
娟子环视了一圈,三室两厅的房子不算小,然而公公婆婆、爷爷奶奶都在,住的满满当当。
吴翠柳听到吕军出门的动静,跑来问娟子,女婿去哪了,娟子突然气势汹汹得喊了句“睡大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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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翠柳蔫了,她就是想,至于后何去何从她从来没有考虑,在二女儿家一年时间女婿的迎合和讨好让她对家有了不同的理解,她甚至产生一种这个家也是她的家的错觉。
她在这种错觉中对自己之前的生活厌倦至极,尤其是她谈起自己以前的过往时女婿刻意的顺承让她愈加无法忍受跟自己那个窝窝囊囊的男人在一起哪怕一刻。向来思维直通通的她从来没想过女婿心底并不真的理解她,只是嘴上哄她高兴而已,她迫不及待的提出,甚至恶意的卷走男人全部的积蓄,男人从头到尾的软弱让她没来由的愤怒。
女儿的那声“睡大街去了”像一记闷棍敲在她头上,不痛但沉重。
接下来的日子里女婿也并没有真的赶她出去,只是撕破了的脸不用再装,正好走个碰头也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女儿倒是不再冲着她嚷嚷,却也是每天看到她就是一脸为难的笑。
吴翠柳有一种从梦中走回现实的失落,她默默地做一大家子的饭,收拾每个人的屋子。她有点怀念之前自己的家,男人总是憨笑着看着她,反而是她高一声低一声的骂男人,搞得家里鸡犬不宁。
吴翠柳偷偷给二姐打电话,二姐也偷偷的联系了男人,男人满心欢喜的说:“她愿意回来我就愿意跟她过日子”。吴翠柳动心了,找了个日子跟娟子说要回家一趟。
娟子愣愣的看了母亲半天,没说话。
吴翠柳刚到村口就知道她回不去了,村口遇到的第一个人笑嘻嘻的问:“回来了?你家男人说你过不下去了想回来复婚,我们都还说他吹牛,原来是真的。”
吴翠柳脸瞬间煞白,扭头就走,二姐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