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雨归自谷里出来便一言不发,又因为刚刚受了伤,此刻她的脸色苍白如纸,更显得脸上那道伤口殷红似血。
段君悦从前看她,总觉得她的身上时时刻刻都窜着明亮的小火苗,但现在那团火已经完全熄灭了,整个人暗淡成了一道阴影。
段君悦心里涌起一阵酸水儿,但不知怎得,长在他脸上的嘴好像根本不受自己控制一样,脱口而出的话完全变了味儿,“我说你干嘛?死人一样,土埋到眉毛了?有话就说出来,装腔拿势的干什么?!”
江雨归不想搭理他,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段君悦见一颗砖头扔进水里,竟然连点声儿都没听见,气更不打一处来,道:“你这个叫什么来着?当了那啥还想那啥吗!已经错杀了那还能怎么样?死的是群妖怪而已又不是人!反正他们早晚也有可能出来祸害人间,早死早超生了呢还!”
谁知他话音刚落,一记闷拳重重地砸在他的右脸上,打得他往后一个趔趄。
“你放屁!你看看你说的这是什么混账话。”这回江雨归身上的火苗倒是终于重新燃烧起来了,只是烧得有点儿旺,一下能把人挫骨扬灰。
段君悦短暂地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道:“你有病啊!装什么烂好人!为几条疯狗你打我?忘了你父母是怎么死的了吧!”
“你!”江雨归要是有毛儿,此刻已经炸成了个球。只见她手脚并用地往上扑去,却被徐青溪一把拽了下来。
徐青溪一个头有两个大,无奈地嚷道:“行啦!行啦!你们俩,我看你们是好利索了是吧!”她在心底暗暗发誓,以后绝对不要再和这对冤家一起行动,这两人间的打情骂俏可不是一般旁人能招架得住的。
被她这么一提醒,江雨归可算回忆起这个二师兄在谷中舍命相救的一点恩情,于是不想再继续和他纠缠,只是轻蔑地睥了他一眼,丢下一句:“段君悦,你们这群伪君子可真叫我恶心!”之后勉强地御起剑飞身而去。
段君悦被她气得几乎要晕倒,一把拉住徐青溪的肩膀,不可思议道:“青溪!她骂我恶心!?”
“嘶——段师兄!你等等!你快听!” 徐青溪突然将手拢在耳朵旁,故作神秘道:“你听见什么声音了吗?”
段君悦:“什么声音?”
徐青溪:“有人心碎了一地的声音呗!”说完她咯咯地笑起来。
段君悦被她这么一说,脸上登时恢复了血色,但是依旧强板面孔,挤出一个冷哼道:“徐青溪,我看你也是脑袋有问题了吧!”
徐青溪笑着佯嗔道:“你活该!谁让你惹她?哈哈哈,师姐说的对!你呀,你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
说完,徐青溪丢下他,追着江雨归去了。
此时段君悦才反应过来,难道不是自己伤得更重一点吗?!
江雨归刚飞至主殿的院门,便看见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聚着一群人。待到她御剑上前,差点儿没腿一软摔下剑来。
只见那空地中央,竟赫然栽倒着一条妖狼,体型比在千壑谷看到的那群还要大上两圈。而此时,南月的一帮弟子也已经“咿咿呀呀”地躺成一片,其间几个还能动换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在地面上跑来跑去地查看伤者。
江雨归踉跄两步落在地上,也顾不上自己的伤势,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一堆弟子边上,囫囵抓起一个,大声喊道:“怎么了?啊?怎么回事?”被她大力揪住的小弟子吓了一跳,哆哆嗦嗦地往后一仰,露出中间躺着的那个人来,江雨归定神一看,竟然是孟玉!
只见他的半个上身已经被咬去了大半,血如泉涌,染红了身下的一大片土地。江雨归万万没想到,昨天还好好的人,过了一个晚上竟变得像是被打碎了的瓷娃娃一样,当即一阵天晕地旋,“扑通”一声跪在他旁边,大声道:“到底怎么了?啊?”
“师……祖……”孟玉像离开水的鱼一样疯狂喘息,从嗓子眼儿里挤出了两个蚊子叫唤一样的字符,想要向江雨归举起手来,可抽动了两下肩膀之后,他好像突然想起自己已经没有手了,无可奈何地垂下眼帘,没有气息了。
江雨归愣在原地,这时她傍边的一名弟子突然说话了,声音里带着哭腔道:“你们走了没多久,一只老大的妖狼不知道从哪里进来的,突然从后殿方向冲出来袭击了我们,众师兄弟拼死御敌,可还是……”
“贺前辈呢?”江雨归木木地看着孟玉的尸体,头也没回的问道。
“已经找了!可是他的寝殿一片狼藉,只有从不离手的拐杖落在地上,我们猜他已经……命丧狼腹了!!”说到这儿,那名弟子终于再也忍不住,呜呜地哭了起来,周围众人顿时也如洪水决堤一般,哭得一发不可收拾。
江雨归无力地看向他们,一时间竟有种不知置身何地之感。下山的三天来,她感觉自己好像已经恍然过了几生几世,从前在冠世山上,十几年弹指一挥间,她还以为世间一切也都如山间大小河湖一般无波无澜,没想到却是无风也起千层浪,命运的小石子随便那么一掷,被打中的地方瞬间就能哀鸿遍野。
她眼神茫然地环顾四周,最终将目光落在一名弟子背着的弓箭上。江雨归霍地起身,扳过他的肩膀,肃然道:“弓给我!快!”
随即,她从怀中摸出一个两指宽的木头锦盒,上书劲瘦的“赤霄”二字,划开盒盖,取出内里一根中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