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娴在暗影里转着眼珠,微笑着朝婆母敛衽:“母亲,褒姒口口声声喊冤,哭得人心怪酸的。她跟您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请母亲查清此事,不可使她含冤抱屈。”
“嗯。”杨子叶板着脸缓缓点头,困顿不堪地闭目,双手交叉搓了搓,揉揉鬓角。
林娴满脸的肃穆,款款移了莲步,质问那萎成烂泥的男人:
“你说早与褒姒两情相悦,以我看是空口无凭存心诬陷!褒姒乃是夫人的侍婢,诬陷她乃是栽赃夫人。若不拿出物证,你今天休想走出褒府!”
接近中午,室内的光纤十分明亮。柳袅烟斜,风花香软,蝉鸣骄杨。那人眼神暗淡,不住发抖,哑声哭道:“若说物证,真实难煞小人了。褒姒心细如发,但恐事情败露,岂会以物品相赠?”想了片刻,忽抬起头道:“不过,小人却知道,褒姒脖子里有一个兽纹陶贝吊坠,说是打小就带着的。”
满屋人睁大眼睛看着褒姒。褒姒虚脱般跌下去,满脸的悲愤、绝望、伤痛、怨恨。
林娴用淡然面色粉饰诡异,一步步走近褒姒:“丫头,你可有此物?”
褒姒一手撑地,支起虚弱,一手捂住脖子,身子向后仰着:“这……这……”
她穿得比较保守,不像一般人敞着脖子。这粗麻紫衫是她特意定做,领口袖口用褐绿二色的彩条纹锦镶绲,与腰间绅带同色。
杨子叶面色凝霜,目光闪射出逼人寒气,挺背扬声:“林娴,你与我仔细查看!”
林娴扒开褒姒衣领,眸光顿时生辉:“哎啊,真有个陶贝吊坠儿,淡紫色的,挺好看呢。”
杨子叶攥紧手中帕子,紧张注视,内心隐隐希冀,又隐隐否定,情愫复杂。
林娴盯着褒姒,丹唇挑起不易觉察的笑意,话声很轻,像窗棂上流淌的风烟:
“我们堂堂褒侯府,公正廉明。婆母仁智,断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你自己解下来吧。”
褒姒神情凄惨、萎靡、绝望,哀声哭道:“不!夫人,奴婢冤枉,冤枉……”双手颤抖捂住脖子,被悲伤、恐惧的浪潮一bō_bō吞噬。
林娴揪住褒姒衣领,强行拽了那兽纹陶贝吊坠,递给婆母,抑着笑意满面端肃:
“此等饰物,寻常人难得注意,请母亲大人定夺。”
杨子叶千思万绪纠结,终凝成对褒府权杖的维护,面色冷凛,猛一挥手:
“来人,将这两个无耻之徒押下去,听候处置。”
带刀护卫破门而入,褒姒和那人大哭着呼喊饶命。
忽一道银光来自左窗,穿透帷幔,带着劲风,飞舞着射向那人脖子。
护卫统领常林目光锐利,以惊人的敏捷击落了暗器,收剑入鞘,弯腰拾起:
“五星钢镖!”
五星钢镖在常林手里擎着,向空放射出凛凛寒气。
窗外那棵百年梧桐树上,一个黑色影子一纵而逝。
褒侯夫人偏首望向左窗,繁复的雕花叠彩迷金,细细的金粉填在艳色朱漆上,炫得她眼花缭乱。
太阳透窗,向屋里撒下灿灿金辉。几个护卫蜂拥出门,稍倾进来禀告:
“启禀夫人,不见刺客踪影!”
“这还了得?常林,搜!”杨子叶脊背挺直声音冷硬,冷傲的面容下暗藏了一抹忧惧神色。大周重臣及诸侯国的相互倾轧、打击,夷、狄等外族的觊觎种种,风一般飞掠心头。她捏紧几案上褐陶茶钟,鼻尖微微冒汗,如坠冰渊般的冷寒。
护卫们鱼贯而出。常林向杨子叶附耳道:“奴才认为,刺客或是府中内鬼。”
杨子叶瞳孔骤然缩紧,面色苍白道:“彻底清查!”
林娴看看那缩成一团不住发抖的男子,幽眸悄转,向婆母一福:“母亲大人,有人要他死,我们偏要他生。不如将这人放了,也可彰显母亲的宅心仁厚。”
窗外风啸,一瞬间花瓣缤纷,落英如雨。褒侯夫人猛一扬手,眸现冷笑:
“好!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就依娴儿的。放了这狂徒,将褒姒押下去,等候处决。”她原是杨国杨侯的(1)千金,在褒侯夫人位上历练已久,少女的端庄秀雅淡了几分,多了几分盛气凌人。终究是大周王朝的二品夫人,仅次于大周天子的王后、王妃,居嫔之上。
门口进来两个护卫,压着哭喊冤枉的褒姒出去。
褒姒哭声渐远,偌大的屋子静了下来。淡红色栖纱窗滤来明净的阳光,青铜鎏金仙鹤嘴里徐徐吐出乳色烟气。杨子叶低头弹弹指甲,目光幽深如望不到底的渊,凝视款款落座的林娴:“若是做主子的一味慈悲,做下人的就会没了规矩。今天治罪褒姒,也算杀一儆百。”
林娴坐在下首,靠着湖蓝色绣石榴锦垫,更衬得眉眼婉丽玉骨冰肌,婉然一笑尽显妩媚:
“母亲英明,孩儿钦佩。这会子清净了,才又想起,不知母亲传儿媳来,有何训教?”
杨子叶悠然一叹,神情冷寂,如花树在东风里调尽芳菲:“你父帅征讨淮夷被困,救兵不至。我寝食难安,欲再次上书朝廷请求救援。你姨夫乃是王叔、丞相,在天子那儿说话极有分量。还须你修书一封给他,恳请他进谏大王,发兵淮夷。救兵如救火,十万火急。你父帅南征北战为了什么?这褒府几百年基业,以后都是你和道儿的。”
林娴在直起身子,故作惊诧,瞪圆双眸:“有这等事?孩儿谨遵母亲之命,这就告退了。”
灼烈阳光铺满鹅卵石小径,林娴步履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