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赋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仍是淡淡的,乍看上去似乎仍是寻常的温文尔雅。奈何葛瑶太熟悉他那副尿性,听完后简直是一哆嗦,脑子里面警钟乱糟糟响成一片。
“完了,”葛瑶心里一个咯噔:“这下子他是真生气了。”
云赋此人的个性可以用贤良淑德来概括,纵然是再愤怒的时候也绝对没有什么甩脸色拍桌子的行为,他只会自个儿生闷气,附带着对始作俑者爱答不理。
——后世俗称,冷暴力。
其实有时候看起来,云大祭师这个性颇像小姑娘,他生气那方式也可爱的很。比起乱撒酒疯的阿醉和发起火来简直要杀人全家的葛瑶,云赋不知道要文明上多少。
然而偏偏葛瑶这辈子上不怕天,下不畏地,唯独最受不了别人对她来这一招。
她虽是看起来嬉皮笑脸好没正经,然而正要论起来却最是嘴硬心软。偏生云赋虽是生气生得少,认真动肝火的时候却是难哄的很。至少在葛瑶的印象里,云赋上一次和她争执的时候,足足对她不阴不阳了两个月,直折腾得她简直要给这位大爷跪下了。
而现在一晃这些年,云赋这些时候也没生过气,她也就自然而然地把这件事给忘得一干二净。
真要论起来,葛瑶今天同云赋一起出来,本也是认真想要与他独处。奈何走到半路上,她灵光一现,自认为这是个绝佳试探内奸的时候,当时心里头还颇有些沾沾自喜来着。
她老人家一激动,直把一个本该旖旎的独处时光变成了非常有自个儿特色的暴力镇压事件,压根没考虑云赋作何感想。
所谓不作死就不会死,大约也就能极贴切地形容葛瑶目前的状况了。
她顺理成章把万年温柔的云赋给惹毛了,而根据这个世上一个万人皆知的道理,越是寻常不生气的人,生起气来越是叫人头疼。
这当口葛瑶终于理顺了自己的错误所在,好大一会儿功夫没敢吱声。云赋看着瞬间成了没毛鹌鹑的她几眼,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于是现在,在京城最昂贵的摘星楼的雅间,我们可以看到这样一个万分诡异的场景:一男一女坐在桌前相对无言,前头摆着一个倒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且穿着清凉的红牌……
此情此景,当真能把人吓出一身冷汗来。
半晌,葛瑶尴尬地咳了一声,非常之没有底气地道:“那个……现在我们把这姑娘给带到白塔,让大姐去去审问?”
云赋缓缓站起身来,黑白分明的眸子在葛瑶身上定了一下,面无表情地点点头。那副样子简直是戳葛瑶的心窝子,叫她在这炎炎夏日打了个寒颤。
小心翼翼地瞄了云赋一眼,再斟酌了会儿云赋生气那风格,葛瑶果断选择了抛弃节操,极其没有骨气地蹭上去试图解释自己……咳,也没啥好解释的,然而至少证明认错态度端正。
云赋要笑不笑地看了她几眼,终于长长叹了口气,伸出一根手指点点她的额头:“你啊……”
意味深长地说一半留一半后,这位甩甩袖子就走了人,留下葛瑶站在杯盘狼藉的房间里目瞪口呆,看着那名给自己掐过去的姑娘傻了眼。
——你他娘的这让我怎么走?把这姑娘扛起来带到白塔?
还有,你到底还生不生气了?给句准话!
……
云赋虽是心情抑郁得很,然而他到底还是没干出来真让葛瑶把花魁扛回来的事儿。没多久白塔就派了一水儿的祭司过来,把那姑娘塞马车里给装走了。
而葛瑶跟着回去,刚准备找云赋好生赔礼道歉的时候,便被客客气气给拦了住,劝她回宫歇会儿。
白塔跟他们那一辈的祭司们多是知晓他们之间那一点儿破事了,更别提云赋身边的几个侍卫。那个时候,他们看葛瑶的眼神直如看负心汉一般,把葛瑶瞧得不寒而栗。
所以说,她到底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不过这一次云赋生闷气,倒霉的绝不仅仅是她一个人,那边的阿醉也成了城门失火殃及的池鱼。
她昨晚又是闹腾得迟了,本来下午正在好梦正酣着,结果被云赋的侍卫直接给擂门喊了起来,硬是起身到了牢房去审问婉荷。
这本也没什么,毕竟这一次也算关系重大,便是白塔高层也没几个人知晓。而阿醉身为白塔在审讯一道上最有心得的,倒也算是她的份类之事
然而阿醉迷迷糊糊中去了牢房,结果硬生生给云赋满身生人莫近的气场给吓了醒。云赋好些年都没动过气,偏生他又是一个闷骚到骨子里的人,没什么乱发火的习惯。于是当眼前摆着个昏迷不醒的犯人时,婉荷姑娘简直就成了葛瑶绝佳的替罪羊。
云赋一直站在牢房中央,指挥着狱卒们审问逼供。他掌管白塔这些年,那也没什么怜香惜玉的概念,虽是没有自己动手,那手段却着实是毫不留情。
婉荷看起来娇滴滴的,然而作为一个被从蛮族大巫亲自挑选来到京城的舞姬,那骨头也是硬的很。
她刚醒便试图自尽,奈何白塔这些年审问过的犯人不知道有多少。就算云赋业务不熟练,难不成那些常年负责这个的狱卒也能犯什么低级错误?当场就动手把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给捆成了一个粽子。
云赋所做的也就是站在一边,把握住个尺度而已。真正上手的自然不会是他。白塔的专业人士大抵都是心黑手很的,不愁套不出话来。
这样的严刑逼供到最后虽不至于弄得血肉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