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急匆匆回院子,行至垂花门,竟然就听见院子里闹哄哄的,七嘴八舌,全是人声。顾维驹心中不禁气恼,今儿早上刚给姨娘们立过规矩,没想到丫鬟们又不省心。竟然闹得大老远就听见了。心中发狠,不管是谁闹事,一定要狠狠惩治一番,以儆效尤。
一进门,果然一群人站在院子里头,里头竟然有大姐儿,还有几个丫头,以及霍阆风的奶娘冯嬷嬷等人。人群吵闹,间中还传来隐隐的哭泣。
珍珠觑着顾维驹的神色,提起声音喝道:“做什么呢,如此吵闹,还有没有规矩了?”
众人听见珍珠的声音,知道是顾维驹回来了,急忙纷纷转过身来向她行礼。然后七嘴八舌地说起事情的端由来。
“停,”顾维驹抬手止住了他们,“不要站在这里吵闹,进屋再说。”
说着就带头进了东次间,其余众人纷纷跟了进去。琥珀呼喝着让原先瞧热闹的老嬷嬷小丫头们都各归其位。珍珠不管别的,先让人端茶进去,这一路回来,天气毕竟热了,让人口干舌燥的。
顾维驹未及卸掉钗环,只得先在罗汉床上坐了,喝了两口茶,定了定心神,开口道:“怎么回事?”
众人又七嘴八舌地回答起来,冯嬷嬷还使劲儿推了珊瑚几把,让她站到了顾维驹跟前。顾维驹一看她眼睛鼻子都红红的,便知道之前听到的哭声是她。心里蓦然一惊,难不成她和沈钺的事教众人知道了?
所以赶紧拦住争相说话的众人,只道:“琥珀来说,捡着要紧的说。”
她知道琥珀聪明稳重,分得清轻重,知道哪些话能说,哪些话不能说。让她说,多少能给珊瑚留些体面,也是为了顾维驹自己的面子。毕竟,无论做下何种丑事,那毕竟是她的贴身丫鬟。
琥珀想了想,看了看珊瑚,又看了看一脸得意的琉璃,还有满脸鄙夷的冯嬷嬷,这才道:“回太太的话,此事原是这样的。今儿您去沈府之后,我想着换夏衫了,也该把箱笼归置一番,便让琉璃同珊瑚去做。岂知竟发现少了一条湖色缠枝宝相花织金绫裙,那条裙子是绣罗裳的出品,值纹银十二两,还未过水,如今竟然找不见了。琉璃一时着急,不免嚷嚷了出来。我原想等您回来再做处置,可琉璃这个急性子,竟让小丫头子把冯妈妈找了来。冯妈妈来了,一口咬定是珊瑚偷了东西,便要将她拖出去打死。我说此事须得等您回来方能处置,冯妈妈却硬是要打珊瑚,我一时情急,赶忙让小丫头拦着妈妈,还同妈妈争执了几句。可巧哥儿姐儿们回来了,大姐儿见院中纷乱,便让底下人陪着哥儿和二姐儿三姐儿去了南山院,自己留下来处置。听了原委,姐儿也说咱们府里从不苛待下人,就算珊瑚真是做了不该的事,也不能动辄就把人打死,还是须得等您回来处置。可冯妈妈却说……”
说到这里,琥珀有些为难地看着大姐儿,又看了看冯嬷嬷,前者面上一派坦然,倒是后者,脸上神色十分不好看。
“大姐儿说说吧,冯妈妈都说你什么了?”顾维驹其实心里已经猜到了,无非就是庶出、姐儿什么的。
果然,大姐儿看也不看冯嬷嬷,声音不高也不低,听不出喜怒,坦坦荡荡地道:“冯妈妈说,我是丫头生的,就算是长女,也不过是庶出。但她老人家是父亲的奶娘,是府里几辈子的老人儿了。我原是没资格对她指手画脚,这院子里的事儿,也轮不到我一个庶女说话。”
这些话可谓是相当难听了,而且相当以下犯上。且不说冯嬷嬷指摘大姐儿出身,抬高自己身价,就说姨娘,那也是半个主子,而庶女,也确确实实是霍府的主子。冯嬷嬷就算奶过霍阆风,平日里再如何得脸,始终只是一个下人。
顾维驹听完自然十分生气,她向来都给大姐儿做脸,不止为着想同霍阆风的子女处好关系,也真心为着大姐儿平日里的省心懂事。如今冯嬷嬷竟敢当着满院子的下人叱骂大姐儿,这不但下了姐儿的面子,也全然没把顾维驹放在眼里。
她冷笑一声:“珊瑚的事儿待会儿再说,冯妈妈——我如今还叫你一声妈妈——我倒是想问问你,大姐儿作为霍府长女,正儿八经的主子,若她都无资格在院子里说话,那我一个蓬门荜户出身的犯官之女,你怕是也没放在眼里吧?”
冯嬷嬷铁青着脸,干巴巴地道:“老奴岂敢。适才不过一时情急,才口出狂言。”到底连句道歉都不肯讲。
顾维驹更怒:“一时情急?只怕是一时口快吧,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既然你觉得大姐儿无权过问府中事,琥珀,你告诉冯妈妈,这些日子以来,大姐儿跟着太夫人、跟着我管家理事,都管些什么,理了多少。”
琥珀便一一将大姐儿的作为道来,先前换下人时,大姐儿跟着挑人、造册、安置,到施粥时,计算成本、购入粮米、分派人手……竟是事无巨细,全都管过。
冯嬷嬷听一句,脸色就难看一分。
顾维驹等琥珀说完,便质问道:“现在府中,凡有重大事宜,大姐儿都能说得了话。冯妈妈,你倒说说,这南山院中,大姐儿可有资格说话?”
冯嬷嬷兀自嘴犟:“老奴也不是说姐儿就不能说话了,只是此事事关重大,姐儿到底年岁还小,就想做主,若是出了岔子,只怕别人要说的。就是太太您面上,也须不好看。”
顾维驹见她死不悔改,不禁冷笑,又道:“琥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