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发呆发够了,不知想到什么,忽而俏面一寒,眼中一利,对大雪和夏至道:“你们等着瞧,有天我突然就不见了,定是沈望月作的孽。”
夏至与大雪闻言相视,大惊失色道:“你怎么……”敢直呼公主名讳?
可见武婢就是武婢,到底不善言辞,夏至与大雪面面相觑,嗫嚅了半天,脸色不停变幻着,心中也许想了许多事,要张嘴时却不知想表达什么。
作奴婢的在私语时,对身份高贵的女主人出言不逊,也确实叫人不知怎么说。
大雪干脆不言别事,只问语出惊人的清明:“你为何如此说?”
清明皱着脸呵呵冷笑道:“我与你们交个底,便须防着谷雨那丫头,她见了高枝就攀,她现在——就是沈望月的狗,不知何咬我三个一口呢。今日她撕了我的脸,往后就要找你们的晦气。”
大雪惯常谷雨一处当值,自然知道谷雨的性情,不至于就因谄媚公主就来踩踏她们。
她听清明之言大皱其眉,显然是不赞同她的话。
夏至却若有所悟,看着清明,她眼里蓦然就冒着幽微的亮光,显然恍悟了什么紧要关节。
大雪虽不赞同清明极端言语,却没有立时离开清明与夏至的宿房,狐疑地问清明:“你莫非发现什么端倪?咱们一块长大……哎,以你的为人,平白无故不会是这个声气。”
清明听大雪之言却又哭起来,握住夏至和大雪的手,激动说道:“我当你们同谷雨一样,只想着当人的哈巴狗儿呢,不想还是信我的。”
说了这句话,清明将心中疑虑道出:“第一个,公爷与安国公有隙,可与她并无嫌隙,她大闹公府将安国公夫人的丑行,闹得世人皆知,安国公府的人再不敢踏足县公府,这府中已是她一手遮天,公府如此,她就可为所欲为了。
“不要多问,且听我细细说来,说完了再说有理没理。
“只说那琳公子要学文学武,武师自有她带来的卫士,文师父却总嫌不足。沈望月身边的周氏,就总撺掇着要什么章家给琳公子请个业师夫子。
“你们却不知道,小内侍们说话时我恰听见。说如果章郎君不曾去北疆打仗去,就该将这章郎君请过来给琳公子讲课。说什么章郎君比皇家书院的夫子还厉害。
“还说沈望月自来跟章公子亲热,两个人天南海北什么都说得来,若章公子还在京内,就不必天天跟个闷子在一块儿,说说笑笑,玩玩闹闹,都不知道有多快活。
“还道,公爷看着不像有寿数的,与其这样,还不如他早早死了,要沈望月再另择良婿……”
大雪便拧眉不赞同:“若是玉姑姑她们说的,倒也算了,可这小内侍们胡沁的,你就拿来作证据也太轻狂了——”
清明心中暗恼大雪多事,面上却不动声色,而继续道:
“第二,蒋太医吩咐的,我自不好胡乱猜疑,可沈望月整日让人将公子拽胳膊提腿的,翻过来调过去,将人耍猴似的拨弄来拨弄去,却说是对公子有益,可你们不觉着,她拿公子作耍是有意折辱公子。
“公子遭此横祸已是痛不欲生,且被妻子日日如此折辱,早晚折磨的公子不想活。她为的什么,且不必问我,你们难道真不明白?”
说实话,关于这一点,不独清明思量,大雪、谷雨、夏至也皆思量个中就理——习武之人血气较常人蓬勃,就因日常练腿打拳,比常人活动量大。
嘉善公主要人帮公爷活动腿脚,显然是要使常不活动的腿动血脉不至僵滞,无lùn_gōng爷将来是否还能行走,此法皆对其身有所裨益,清明这样牵强歪曲,可不能真正说服大雪、夏至二人。
然这二人竟只对视一眼,很默契地没有出言打断理直气壮的清明。
“第三,她说公子犯病少了,可公子日渐消瘦,你们也看得到。这样瘦弱,若被一场风寒夺了命,恐怕她也有说辞,只说公子元气衰竭,抵抗不住……”
不说夏至,就是最讷于言的大雪,都有说辞可以反驳她这歪理,可她们到底都没说话。
公爷从前日日躺卧,直如死尸一般挺着,自然喂进的饭不少要化成呆肉。
哪像现在,不但三餐起坐正常,有时还自己操控轮椅自己进出上下——
大雪、夏至二人似乎只能任她清明口若悬河,每每她二人要说话,就被她这滔滔言辞压得不能说话。
大雪和夏至二人,带着满腹疑虑及满脑头绪离开。
清明见她们远去,冷笑一声,拿出一张草纸,拿炭条画了朵五瓣花,便匆匆出宿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