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蓁将两样东西收好,就看见春池手里捧着个蓝色锦缎的包裹走了进来,李嗣源示意他将包裹放在一旁的榻上,便再没说什么。
春池欲言又止地望着起身去调香的李嗣源,正欲开口,却见王蓁由内室里走出来,便什么也没说就退出去后。
调了一炉安息香,轻轻阖上炉盖,李嗣源便没再理会春池送进来的那个包裹,只说天色已经不早,就回内室洗漱准备歇了。
李嗣源由浴室出来带了一身温润的水汽,王蓁背对着他躺在檀木床内侧,感觉他上了床,锦被动了动,随后便安静下了下来,却并未听见他翻书的声音。
躺了片刻,李嗣源由身后拥住王蓁的腰,将自己的胸贴在她的背上,脸埋在她散落在枕上的长发间深深地吸了一口,随后轻轻地放开手,安静睡去。
李嗣源昔日独睡已养成习惯,如今虽与王蓁同榻而卧,却仍改不了,所以总是在睡熟后习惯行侧身或背对着她。
檀木床坚固厚实,做成床榻后又用核桃油浸透,再不会惹潮变形,别说平时睡觉翻身,即是在上面蹦跳,也不会发出普通木板床的吱呀声。
王蓁面向床内合着眼安静躺着,却没半分睡意。
只听得身后的李嗣源呼吸渐深渐稳,已完全却定他睡熟了,才缓缓撑着身子坐起来,小心由床尾绕下床,附身拎起绣鞋,光着脚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
等行至外间的珠帘外,王蓁才将手里的鞋子穿上,又从衣架子上顺手拿了件披风便出门去了。
出了帐车,王蓁深深呼吸一口干净而微凉的空气,向四下看了看,转而沿着一排排整齐的营帐往西走。
才走了没几步,王蓁就停下了脚步,头也没回笑道:“出来吧,跟我有什么好藏的。”
她话音刚落,身后便有黑影闪动,若不是王蓁晓得是夏瀞,在这样夜晚,定要以为是鬼魅呢。
夏瀞并不奇怪她晓得自己跟着,只皱眉道:“你这样跑出来,将军他肯定是知道的。”
王蓁笑道:“我又不是去做亏心事,他知道了又何妨,更何况他晓得我只要一踏出帐车就会有你跟着。”
夏瀞没再说话,静静地随着王蓁一道往前走,直至走到一座雪白色的帐门前,王蓁停下脚步对夏瀞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夏瀞点了下头便侍立在旁边,王蓁行至帐帘外,低声问道:“师父,歇了么?”
须臾,里面传出一句:“歇了。”
王蓁听了呡唇一笑,挑来帘笼便走了进去。跨进门一抬头,就看见安重悔端坐在书桌后面,桌上摊开一卷书,他却抬眼看着她笑。
“你如今也是快要嫁人的闺女了,总这么大半夜的到处跑可不好,万一被嗣源误会怎么办?”安重悔边说,边给王蓁倒了盏热茶,放在她面前。
王蓁将身上的斗篷一裹,伸手去拿茶盅,却发现斗篷外面滚边绣着一线夔云纹,翻过面子才瞧清楚,自己刚才随手拎了李嗣源的披风出来,只因披风原本宽大,她只将身子裹紧,刚才一路行来心里又在想事情,便也没留意穿错了衣裳。
手捻温杯浅浅呷了一口,和着满口的茗香,王蓁的声音温和而低缓:“若嗣源真误会,也不用等到如今。想当日我伤的剩下只半条命,与师父一个帐篷里都住过,还有更先早在将军府的时候,每晚都同师父在竹林子的温泉里泡脚。”王蓁说到这里便闭了口,抬起头对着安重悔甜滋滋地漾出一朵笑来。
安重悔始终面带着微笑,眼底深处漾着慈祥。他这幅神态让王蓁突然想起守在糕饼铺子里的阿爹,还有在花溪书房轩窗下的义父刘鄩。
“你大半夜地跑出来找为师,该不会是来找我喝茶叙旧的吧?”安重悔说话时,将桌面上的书往旁边一推,顺手拿起桌面上摆着的一个小巧玲珑的木制机括摆弄。
安重悔虽以神韬精略闻名于世,但他其实却是墨家唯一的嫡传后裔,墨家的墨攻以机括享誉盛名,而安重悔则是在其中的静力一学中造诣深厚。因此,他闲时便喜欢做个此类小型机括练手。
王蓁早已见怪不怪,边看他摆弄那小玩意儿边道:“我觉得嗣源他今夜有些反常,临睡前,他将虎符和血珀玉珏交由我保管,而且他今晚入睡的时候,连书都没看……”
安重悔笑道:“嗣源不过睡前没看书,就把你担心地大半夜跑来我这询问,若他某日兴致来了,半夜起来练剑,你岂不是要大病一场?”
王蓁被笑地脸一红,低着头小声道:“不是你教我要学会见微知着,窥一斑便可知全豹。而且嗣源素日起居很自律,他今晚突然这样反常起来,我才会觉得不对劲。”
安重悔渐渐收起脸上的笑,目光沉寂,缓缓道:“其实你说的没错,明日晚间,嗣源便要独自启程,先于大军赶回中原去了。”
安重悔说完,看了眼王蓁惊诧的眸光,继续道:“我晓得他不可能跟你讲,而且他此番是易容回去,不会让任何人知道。”
“他为什么要提前走?”王蓁蹙眉问。
安重悔轻轻转动着手里的茶盏,面色平静道:“其实这种事以往也常有,以前大军出发之前,若所往之地有不确定的状况,嗣源通常都会提前亲自过去查探。”
这简简单单的一番话,安重悔说的神色安然,是因他早习以为常,可听在王蓁的耳中,却像是镜湖投石,身心皆是惊地一震。
她明白李嗣源这么做是在以身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