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蓁缓缓抬起微卷长睫,由眼帘下张开的一对柔光正对上上座李嗣源的深眸。
李嗣源方才还肃然轻呡的唇角,在二人目光相接的一霎,温柔地渐勾出一弯浅浅笑痕,转而看向身边正添茶的春沄。
春沄收到李嗣源的眼神,立刻将手里的紫金流云吴王夫差茶盉轻轻放在桌面上,转而向旁边搬来一把绿檀蟠笼椅,挨着李嗣源近身的右手边设下。
王蓁缓步走过去的时候,李嗣源亲自起身,将右手递了过去。
王蓁只略一迟疑,便自然地将自己的手轻轻放在了他的掌上。
牵住王蓁的手,将她带至身畔,李嗣源转而对旁侧上座的一位女子道:“郡主刚才提起的,王妃信上所言那位本将军尚未拜堂的未来妻子,这一位便是。”
话落,李嗣源侧过脸微低了头,对王蓁道:“蓁蓁,这位是元仪郡主。”
王蓁微垂首对元仪郡主敛衽一礼,轻声道:“民女王蓁,见过元仪郡主。”话落,缓缓抬眼,正对上元仪郡主毫不掩饰向自己打量的目光。
元仪郡主虽然是郡主,却也不过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大概是深宅高府中成长的缘故,虽是青春昭华的年纪,却让人觉得因过于老成持重,显得有些沉静无趣。
王蓁不晓得这位元仪郡主是刻意做出来的安静,还是生性本就如此。只是她感觉拥有这样一张华丽丰艳的脸的女子,不应自甘沉溺于这种无聊的沉静之中。
要么蓄势待发,要么伺机而动,总之这样漂亮的脸蛋,便是天生不安分的象征。
美艳卓绝的元仪,让王蓁第一眼就想起了梁帝宫中的南子皇后。
美人见美人,除了群芳集会之外,还有雷霆暗涌。
打量了片刻,元仪郡主才收回自己的目光,潋滟的丰唇轻扬着,吐出含香带蕊的银铃音质:“王姑娘果然丽质天成,不枉姑母在信上赞你容貌瑰丽,天下无双。”
说至此,元仪郡主略顿了顿,目光又看向微垂了眉睫的王蓁,慢慢说道:“本郡主刚才还在想,姑母乃出身琅琊王氏的簪缨巨族,能入她尊目的女子,自是十分出众,此刻见王姑娘本人,果然不出所料。”
王蓁淡然浅笑,只应了声“郡主谬赞”便不再多言。
春沄白皙干净的手,轻轻捧起李嗣源用的紫金吴王茶盉,在王蓁手边的同色紫金品茗杯中,缓缓斟入清亮的茶汤。
元仪郡主的长眸眯了眯,目光由那只二人共用的茶盉,移到李嗣源清雅俊逸的容颜上。正欲开口,却听李嗣源先说道:“上一次见郡主,本将军听闻郡主仰慕安先生之名,有意拜师,今日本将军便成人之美,将重悔请入府中,郡主可同先生当面一叙。”
元仪郡主丰艳的红唇虚张了张,最终只将凤目一转,转而看向对面席上的安重悔和李渔。
李渔惊讶地看向身边的安重悔。
安重悔则微垂着一张斯文修俊的容颜,缓缓起身向元仪郡主略一施礼:“拜师不敢,公主若有赐教,重悔原闻其详。”
元仪公主缓缓起身,莲步娜娜至安重悔身前,在约四五步左右的地方站定,款款低身行礼:“元仪久慕先生大名,今日得见,没想到先生竟是这般翩然fēng_liú的年轻硕才,实在令元仪惊讶又钦服,元仪听闻先生除六韬经略和墨家机括天下一绝之外,于琴棋书画上亦是造诣非常,元仪愿拜在先生名下潜心修习,还望先生不吝赐教。”说完,又是谦恭卑逊地深深一拜。
安重悔面色平静,受了元仪郡主娇贵之躯的盈盈一拜,只略虚扶了一扶,便淡笑道:“郡主不嫌,安某自当尽心竭力,只是郡主若执意拜在我名下,却要唤蓁儿一声师姐了。”
说罢,安重悔抬起头,目光不急不缓地看向旁边端坐的,已是满眼震惊的王蓁。
王蓁没想到一向清高自傲的安重悔,今日竟然这么痛快就答应收下这位娇艳四照的郡主做徒弟。
是以此时此刻,端着紫金茶盅的王蓁,将茶盅在唇边顿了一顿,心下渐渐升出一念:莫非师父他,对收美人做徒弟这种事……情有独钟?
王蓁的这一念是默默地生在自己的心里,李渔却将她的这一念端放在了台面上。
李渔抚着掌笑道:“嘿,我说安重悔,世人皆赞你一句公子fēng_liú,说你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依我看来,你于万花丛中过的时候,是没沾身,不过却是拣那几朵顶尖儿的,掐回去自己收藏起来。你这个嗜好,可真有意思!”
耳听着李渔当众取笑,安重悔却也并不恼。
只淡淡地撩起眸风扫他一眼,安重悔仍是方才那副不急不缓的调子:“就算本先生有这掐尖儿收藏的嗜好,那也是本先生有这个本事,能够得着那几朵最美的花,别人倒想掐,他不是够不着么!”
说完,也不给李渔同他拌嘴调笑的机会,安重悔转而对仍端立在面前的元仪郡主道:“郡主方才说想学琴棋书画,这几样安某却也有些粗识陋见,我看郡主的气质高华,不如就从琴,棋二项先起个头循序渐进。”
旁人听得尚没怎样,王蓁听见安重悔亲口说出这番话时,却是手指一歪,满盅的茶汤险些灌进自己的领子里。
幸而李嗣源不动声色地握了下她的手,才将她惊飞的神池唤回来。
将手中的茶盏交给身后的春沄,王蓁一双澄如五月晴天的眸子,盛满不解地望着李嗣源。
李嗣源望进她的眸中,却是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