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跟着妇人走进屋里,藏门口的孩童见生人进来了又屁颠颠的跑了出去。屋内有些拥挤,却比想象的要好的许多,虽说物件都有些老旧,可该有的东西也都有。
妇人将他们二人领到小桌前落坐,桌子有些矮小,一共就三把凳子。
“二位坐会儿,我去沏茶。”那妇人说着就直接转身,背着他们偷抹了把泪。
狄承旭见妇人出去了,面向对面的谭馥雅嘴角一样,调侃着道:“哥哥二字倒是叫得动听。”
由于桌子矮小,谭馥雅双手叠放在膝盖上,听狄承旭这话占了便宜。轻哼了一声,有些不高兴的应了句,“哼,谁叫你了?我本就有个哥哥。”若是没有记错的话,那个哥哥好像叫谭钰恒。
狄承旭见谭馥雅提起谭钰恒,微微一笑,并未多言。
谭馥雅见狄承旭忽然不说话,眨巴着双眼,似乎想到了什么,身子微微向前,一脸好奇的低声问了句,“话说回来,你见过我哥哥吗?他厉害吗?”
狄承旭微微抬头,对上谭馥雅的视线,迟疑了一会儿才缓声应道:“聪明人。”
见他回答的那般随意,谭馥雅有些扫兴的撇了撇嘴。不过,谭钰恒既是谭家独子,自然也不会差哪儿去。
须臾,妇人端着两杯茶水从后门走了进来。她走到二人身旁蹲下身子,将两杯热茶端到桌上,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寒舍简陋,怠慢了二位。”
“嫂夫人客气了才是。”狄承旭温声应了句。
妇人站起身子,将托水的木盘拿在身前,轻声道:“如今这金沙城乱的很,夫郎走后第二天便下葬了,如今……连灵位也没摆上,二人稍坐一会儿,待我照顾一下小儿,再带二位到夫郎坟前。”
谭馥雅望着那妇人低落的神情,站起身子,一手扶着她的手臂表示安慰。妇人勉强的扯出一丁点微笑,而后便转身朝着门外走去。她身上穿的那件衣服满是褶子,显然好些天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妇人端着饭碗在外头照顾孩子,陪着玩闹。狄承旭站起身子,在屋中四处走动。须臾,他停在一个老旧的木柜前,那木柜与他一般高,他绕到一旁,在木柜的侧面用钉子挂着面有些发黑的铜锣,铜锣上还系着根褪了色的圆棍。覃晓说俞平生是更夫,这应该就是俞平生平日里打更用的吧。
狄承旭转而看了眼门外,见妇人正忙着喂孩童,从袖子里拿出一条纯白的手帕,擦了擦铜锣上那些发黑的地方。转而一看,手帕有些沾了些浅色的暗红,应该是干掉的血迹。
狄承旭一手紧握着手帕,走到谭馥雅身边将手帕递给了她。谭馥雅坐在矮凳上,打开手帕看了一眼,亦是一脸疑惑,为何着铜锣上有血?
狄承旭转而又四处打量了一下,小屋平平无奇,并未发现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让二位久等了。”喂完孩童的妇人端着个空碗从外头走了进来,她走到一旁将碗放下,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二位,我们这就走吧。”
狄承旭点了点头,而后妇人从边上取过一个竹篮,竹篮里放着香烛冥纸。
妇人领着他们从后门出去。狄承旭与谭馥雅不紧不慢的跟在她身后。走了一段路,狄承旭与谭馥雅相视了一眼,谭馥雅快步上前,走在妇人身旁,轻声关怀道:“嫂夫人,如今金沙城不太平,俞大哥不幸,您一定照顾好自己。”此话也是谭馥雅一直很想说的,从走进那家开始,她就发现,这妇人的生活仅围绕着家里的孩子。连吃饭,她都舍不得吃,能吃的估计都留给孩子了。
妇人勉强的扯出个微笑,转而看了谭馥雅一眼,眼眶里有泪花闪烁,“小儿年幼,自得将他抚养长大,若不然怎有颜面去见夫郎。”
谭馥雅闻言点点头,好在她有个儿子,那是她活下去仅存的希望。
“嫂夫人,听说誉王爷爱民如子,如今这金沙城凡生活困苦,都能从官家哪儿领些钱米,嫂夫人怎么不去?”谭馥雅看向她边走边问。
妇人目视前方,一手抹掉眼角的泪花,“姑娘只知其一,誉王爷爱民如子是真,官家钱米也是真,只是我夫郎是自己撞死的,等同自杀,官家不认。我去了几次,那掌事儿的看我可怜,给了我些米,这钱,是要不来的。”
谭馥雅神情讶异,疑惑的问,“撞死?”
妇人紧抿着双唇,含泪点头。她硬咽下苦楚和酸意,深吸了口气后说起,“金沙城地动,我夫郎同附近的百姓出去帮忙,可谁知一去不复返,上千的死尸病患与活人一夜之前全部消失……再见之时他们却是食肉饮血的恶鬼。闹得金沙城人心惶惶……呜……”
妇人说起,后边的内容变成了呜咽,她扶着竹篮的手改而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谭馥雅一手环过她后背,搂肩安慰着。
过会儿,妇人又缓了口气,抽泣了两声,“我儿每日蹲在门前等夫郎回家,可到了夜里,谁家不是门窗紧闭?几天前的晚上,我儿拿着夫郎平日里打更的锣子,瞒着我从窗子爬出去找夫郎……谁料还真给他寻着了。我儿被发现的时候,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而夫郎便倒在了一家小楼的门柱底下。官爷说,那是夫郎怕自己伤害小儿,自个儿把自个儿给撞死了。”
谭馥雅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扶着妇人身子的手轻轻拍抚着,给予安慰。
妇人一边哭泣一边领着他们,三人走了很长一段路,才来到一个四处都是坟墓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