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薇小说>都市现代>复活>第 25 部分阅读

哨兵没有答话,只对着边门喊了一声,停住脚步,眼睛盯着那肩膀宽阔的小伙子,看他怎样就着灯光用木片刮掉聂赫留朵夫靴上的泥泞。栅栏里传出来男男女女嘈杂的说话声。过了三分钟光景,边门哗啦一声开了,队长身披军大衣,从黑暗中来到路灯下,问他们有什么事。聂赫留朵夫把准备好的名片和一张写明有私事求见的字条交给队长,请他转送押解官。那队长不象哨兵那样严厉,但好奇心特别重。他一定要知道聂赫留朵夫有什么事要见押解官,他是什么人。显然,他已嗅到有油水可捞,不肯放过机会。聂赫留朵夫说他有一桩特殊的事,要他把字条送上去,办成后他会感谢他的。队长接过字条,点点头走了。他走后不多一会儿,边门又哗啦响了一声,走出几个女人,手里拿着筐子、树皮篮、牛奶壶和袋子。她们声音响亮地用西伯利亚方言交谈着,跨过边门的门槛。她们都不是乡下人打扮,而象城里人那样穿着大衣和皮袄,裙子高高地掖在腰里,头上包着头巾。她们借路灯的光好奇地打量着聂赫留朵夫和给他领路的人。其中一个女人看见这个宽肩膀的小伙子,显然很高兴,立刻用西伯利亚骂人话亲热地骂起他来。

“你这该死的林鬼,到这儿来干什么?”她对他说。

“你看,我送个客人到这儿来了,”小伙子回答。“你送什么东西来了?”

“奶制品,他们要我明早再送些来。”

“那么他们没有叫你留下来过夜吗?”小伙子问。

“去你的,死鬼,烂掉你的舌头”她笑着嚷道。“咱们一块儿回村子去,你送送我们。”

带路的还对她说了些什么笑话,不仅引得女人们咯咯地笑,就连哨兵也笑了起来。接着他对聂赫留朵夫说:“怎么样,您一个人回去找得着吗?不会迷路吧?”

“找得着,找得着。”

“过了教堂,从那座两层楼房子算起,右边第二家就是。喏,给您根拐棍,”他说,把随身带着的那根一人多高的棍子交给聂赫留朵夫。然后他踩着咕唧咕唧响的大皮靴,跟那些女人一起在黑暗中消失了。

半边门再次哗啦作响,队长请聂赫留朵夫跟他一起去见押解官时,从迷雾里还传来那小伙子的说话声,中间夹杂着女人的声音。

这个旅站也跟西伯利亚沿途所有的旅站一样,有一个用尖头圆木桩围起来的院子,院子里有三座住人的平房。最大的一座装有铁窗,住着犯人。另一座住着押解兵。再有一座住着军官,还设有办公室。这三座房子此刻灯火通明,照例使人产生一种错觉,以为里面一定很漂亮舒适,特别是在这个旅站。每座房子入口处都点着灯,围墙四周另外有五六盏灯,把院子照亮。一个军士领着聂赫留朵夫走过一块木板,来到那座最小的房子门口。他登上sān_jí台阶,让聂赫留朵夫走在前面,进入点着一盏小灯、弥漫着煤烟味的前室。火炉旁有个穿粗布衬衫和黑色长裤、系领带的士兵,一只脚穿着长统黄皮靴,弯着腰,拿另一只靴统子给茶炊扇风。他一看见聂赫留朵夫,就丢下茶炊,帮聂赫留朵夫脱下皮衣,然后走进里屋。

“他来了,长官。”

“哦,叫他进来”传出来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

“您从这门进去吧,”那士兵说着继续烧茶炊。

在点着一盏吊灯的第二个房间里,有一个脸色通红、留着很长淡黄|色小胡子的军官,身穿紧裹宽阔胸膛和肩膀的奥地利式上装,坐在桌旁。桌上铺着桌布,放着吃剩的饭菜和两个酒瓶。在这个温暖的房间里,除了烟草味,还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劣等香水的气味。押解官看见聂赫留朵夫,欠了欠身,又象嘲讽又象疑惑地盯住他。

“您有什么事?”他问,不等对方答话,就对着门口嚷道:“别尔诺夫茶炊什么时候烧好哇?”

“马上就好。”

“我马上给你点颜色瞧瞧,好叫你记住”押解官对他白了一眼,骂道。

“来了”士兵嘴里叫着,端着茶炊走进来。

聂赫留朵夫等士兵把茶放好(军官睁着一双小眼睛,恶狠狠地盯住这个士兵,仿佛要看准一个地方,动手打他)。等茶炊放好,押解官就开始煮茶。接着从旅行食品箱里拿出一个盛白兰地的方玻璃瓶和一些夹心饼干。他把这些东西放在桌上,转身对聂赫留朵夫说:“那么我能为您效点什么劳哇?”

“我要求探望一个女犯人,”聂赫留朵夫说,没有坐下来。

“是政治犯吗?法律规定,禁止探望,”押解官说。

“这个女人不是政治犯,”聂赫留朵夫说。

“您请坐,”押解官说。

聂赫留朵夫坐下来。

“她不是政治犯,”他又说了一遍,“但经我提出要求,最高长官批准让她同政治犯一起走……”

“啊,我知道了,”押解官打断他的话说。“就是那个黑头发的小娘们吧?好哇,可以。您抽烟吗?”

他把一盒香烟推到聂赫留朵夫面前,小心地倒了两杯茶,把一杯送到聂赫留朵夫面前。

“请,”他说。

“谢谢您。我想见一见……”

“夜很长,您有的是工夫。我派人去把她给您叫来就是了。”

“能不能不叫她出来,让我到他们那里去呢?”

“到政治犯那儿去吗?这是违法的。”

“我去过好几次了。要是您怕我把什么东西带给政治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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