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承认犯有盗窃两千五百卢布现款的罪行吗?”庭长问。
“我说过,除了四十卢布以外,我什么也没有拿过。”
“那么,你犯了给商人斯梅里科夫喝毒酒的罪行,你承认吗?”
“这事我承认。不过人家告诉我那是安眠药,吃了没有关系,我也就相信了。我没有想到他会死,我也没有存心要害他。我可以当着上帝的面起誓,我没有这个念头,”她说。
“这么说,你不承认犯有盗窃商人斯梅里科夫现款和戒指的罪行,”庭长说。“可是你承认给他喝过毒酒,是吗?”
“承认是承认,不过我以为那是安眠药。我给他吃是为了要他睡觉。我没有想害死他,我没有这个念头。”
“很好,”庭长说,对取得的结果显然很满意。“那么你把事情的经过说一说,”他说,身子往椅背一靠,两手放在桌上。
“把全部经过从头到尾说一说。你老实招供就可以得到从宽发落。”
玛丝洛娃眼睛一直盯着庭长,一言不发。
“你把事情的经过说一说。”
“事情的经过吗?”玛丝洛娃忽然很快地说。“我乘马车到了旅馆,他们把我领到他的房间里,当时他已经喝得烂醉了。”她说到他这个字时,脸上露出异常恐惧的神色,眼睛睁得老大。“我想走,他不放。”
她住了口,仿佛思路突然断了,或者想到了别的事。
“那么,后来呢?”
“后来还有什么呢?后来在那里待了一阵,就回家了。”
这当儿,副检察官怪模怪样地用一个臂肘支撑着,欠起身来。
“您要提问吗?”庭长问,听到副检察官肯定的回答,就做做手势,表示给他提问的权利。
“我想提一个问题:被告以前是不是认识西蒙·卡尔津金?”副检察官眼睛不望玛丝洛娃,说。
他提了问题,就抿紧嘴唇,皱起眉头。
庭长把这个问题重说了一遍。玛丝洛娃恐惧地直盯着副检察官。
“西蒙吗?以前就认识,”她说。
“现在我想知道被告同卡尔津金的交情怎么样。他们是不是常常见面?”
“交情怎么样吗?他常常找我去接客,谈不到什么交情,”玛丝洛娃回答,惊惶不安地瞧瞧副检察官,又望望庭长,然后又瞧瞧副检察官。
“我想知道,为什么卡尔津金总是只找玛丝洛娃接客,而不找别的姑娘,”副检察官眯缝起眼睛,带着阴险多疑的微笑,说。
“我不知道。教我怎么知道?”玛丝洛娃怯生生地向四下里瞧了瞧,她的目光在聂赫留朵夫身上停留了一刹那,回答说。“他想找谁就找谁。”
“难道被她认出来了?”聂赫留朵夫心惊胆战地想,觉得血往脸上直涌。其实玛丝洛娃并没有认出他,她立刻转过身去,又带着恐惧的神情凝视着副检察官。
“这么说,被告否认她同卡尔津金有过什么亲密关系,是吗?很好。我没有别的话要问了。”
副检察官立刻把臂肘从写字台上挪开,动手做笔记。其实他什么也没有记,只是用钢笔随意描着笔记本上的第一个字母。他常常看到检察官和律师这样做:当他们提了一个巧妙的问题以后,就在足以给对方致命打击的地方做个记号。
庭长没有立刻对被告说话,因为他这时正在问戴眼镜的法官,他同意不同意提出事先准备好并开列在纸上的那些问题。
“那么后来怎么样呢?”庭长又问玛丝洛娃。
“我回到家里,”玛丝洛娃继续说,比较大胆地瞧着庭长一个人,“我把钱交给掌班,就上床睡觉了。刚刚睡着,我们的姐妹别尔塔就把我唤醒了。她说:”走吧,你那个做买卖的又来了。‘我不愿意去,可是掌班硬叫我去。他就在旁边,“她一说到他字,显然又现出恐惧的神色,”他一直在给我们那些姐妹灌酒,后来他还要买酒,可是身上的钱花光了。掌班不信任他,不肯赊帐。他就派我到旅馆去。他告诉我钱在哪里,取多少。我就去了。“
庭长这时正在同左边那个法官低声交谈,没有听见玛丝洛娃在说什么,但为了假装他全听见了,就重复说了一遍她最后的那句话。
“你就乘车去了。那么后来又怎么样呢?”他说。
“我到了那里,就照他的话办,走进他的房间。不是自己一个人走进房间的,我叫了西蒙·米哈伊洛维奇一起进去,还有她,”她说着指指包奇科娃。
“她胡说,我压根儿没有进去过……”包奇科娃刚开口,就被制止了。
“我当着他们的面拿了四张红票子1,”玛丝洛娃皱起眉头,眼睛不瞧包奇科娃,继续说。
1十卢布面值的钞票。
“那么,被告取出四十卢布时,有没有注意到里面有多少钱?”副检察官又问。
副检察官刚提问,玛丝洛娃就全身打了个哆嗦。她不懂是什么缘故,但觉得他对她不怀好意。
“我没有数过,我只看见都是些百卢布钞票。”
“被告看见了百卢布钞票,那么,我没有别的话要问了。”
“那么,后来你把钱取来了?”庭长看看表,又问。
“取来了。”
“那么,后来呢?”庭长问。
“后来他又把我带走了,”玛丝洛娃说。
“那么,你是怎样把药粉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