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胤禛沉默了数日,给老爷子递了个折子,大意便是陈潢在天牢病倒了,眼看就要不中用了,要不要酌情请个太医去瞧瞧。
于是老爷子不淡定了,准了胤禛的折子,让太医院派了个人去瞧瞧,只是仍然没有松口将人放出来的事情。
太医回复说陈潢在天牢中长期受刑,伤口一直未能完全愈合,况且天牢阴冷潮湿,伤上加病,早已是强弩之末,全凭正值盛年才撑到现在,若不及时调理,怕是离大限之期不远已,即便现在好好医治,怕是也会落下病根。
老爷子听罢沉默了良久,终是叹息一声,允了陈潢出外就医,治好了就允许他戴罪立功。这会儿功夫,他似乎也记起了另外一个被扁回原籍的河工,正有些犹豫要不要也派个人去瞧瞧,这时胤禩的第二个折子传来,江南连日暴雨,水位猛涨——黄淮工事告急。
堤溃
且不说紫禁城里得了消息的那位如何应对,先回到河堤大坝之上。
这场春夏之交的豪雨来得不是时候,让刚刚修筑道一半的堤坝半数都浸在水中数日,再坚实的夯土也有些浸泡得软了,河岸多处田地里已经出现了管涌——有经验的河工都知道,若是再这样下去,这大堤怕是就要保不住了。
于成龙已经连续数日带病巡视,晕倒了被送回来两次,醒了之后灌碗姜汤下去又继续跑去巡河。
救灾如就火,官道上书信往来一来二去耽搁不少时间,所以其实老爷子那边听到告急的时候,其实大堤已经岌岌可危数日了。
胤禩在河督府等了十数日,仍然等不到京城那边的消息,他此刻并不知道四哥到底能不能帮上忙,然而河堤的险情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胤禩摸出怀中的珍珠耳坠子在手中摩挲了一阵子,沉吟着。
罢了,既然重活一世,便不能再瞻前顾后无所作为!
主意一定,胤禩沉声吩咐高明去把于成龙,江浙巡抚已经当地衙门管事的全招了来总督府。
彼时于成龙正在河堤上,顶着大水可能随时冲垮大堤的危险,与工人们一道抓紧时间加高减压堤,力保安徽境内不被水淹,听见来人的传信根本来头都没回一个。
一炷香时间过后,胤禩在河督府见到了除于成龙之外的所有官员,让各位入座之后,便将近日来的险情简略讲述几句,便开始询问在场诸人的意见。
众人皆沉默了良久,眼前诸人都是这次老爷子南巡时伴君左右的,自然知道不久之前,皇上对这条河的期望有多大,他们中间不少人,也拍着胸脯向老爷子保证过堤在人在,堤毁人亡,然而眼下……
众人心中无限感伤,他们都是亲眼看着大堤筑起来的,也清楚这样拖下去的后果是什么。他们倒是想要对得起皇上南巡时的信任,要死守大堤,但沿河百姓又怎么办……
胤禩沉默良久,站了起来,缓慢的,似有千斤重担再肩一般。
众人也都抬起头来望着胤禩,见他素来温雅带着浅笑的脸上,如今只余了沉重。片刻之后,胤禩将双手笼于袖中,沉声开口道:“有劳各位大人安排沿河百姓撤退到高地上去吧。”
“八爷——”在座中有人忍不住出声。
“万事有我担着。若是以后上面追究起来,你们只需说是听我命令行事便可。”胤禩挥挥手,嘴角又微微牵起一个令人安心的笑来。
几个当地河工道台,顿时跪在胤禩面前,他们深知河堤即将不保,但谁也不敢说出弃堤的这样的话来,胤禩这样做,是为了那数以万计的黎民百姓,为了他们能活下来,自己将所有可能的罪责一人揽下。
……
于成龙是在堤岸上听到胤禩的‘后撤’命令,顿时暴怒,气势汹汹得问清楚了胤禩还在临时河督府内,连忙赶了回来。刚一进门,便劈头盖脸朝胤禩咆哮了过来,配合着他撸到胳膊肘的袖子,别在腰间的的衣摆,目眦尽裂的神情,活脱脱一个上门寻仇的架势。
胤禩正在给康熙写请罪折子,见于成龙冲了进来也不给自己行礼,倒也没怎么在意,不过扫了他一眼便继续低头斟酌着遣词用句。
于成龙见胤禩不理他,气的什么都不顾了,心道‘好哇,原来你在治理浑河时候的谦逊劲儿都是装出来的’,几步走上前去,一把将胤禩手中的笔夺过,抛在墙角。因为抽的太快,胤禩不及放手,右手手心化了一道粗重的墨迹。
高明拦阻于成龙不及,是跟在他后面近的屋子,一进屋便看见这一幕,顿时气得七窍生烟,这于成龙也忒托大了,居然敢对堂堂皇子阿哥如此无礼!正要让守在屋外的侍卫进来将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请出去,此时胤禩开口了:“高明去给于大人看茶。”
于成龙跳脚:“谁要喝茶!我今天来,是要问你爱新觉罗胤禩一句话——可是皇上下旨弃堤的吗?”
胤禩沉声道:“非也。皇上并未下旨。”
于成龙顿时血冲脑门,怒斥道:“那么我倒要问你,是谁让你弃堤的?”
胤禩看着他的眼睛,缓缓道:“是我——爱新觉罗·胤禩亲口吩咐下去的。”
于成龙大怒地往前一步,咬着牙道:“八爷,你既然是带着皇上的口信来,你便知道他老人家当初是怎样寄希望于这个工事。你如此擅作主张,就不怕我参你一本吗?你快马上给我派人回去守堤!”
胤禩正了脸色,对于成龙道:“于大人,授业上,我尊你一声师傅于大人,但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