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未说完,胤禩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在中庭处,看见了迎面朝自己走来的几个人。
“四哥!”胤禩有些不相信看到了谁,等他一怔之后反应过来,嘴角衔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胤禛风尘仆仆,板着一张棺材脸从门外进来,看见向他迎面快步而来的胤禩时,似乎眼中有光微微波动,转瞬即逝,不过整个人看起来似乎放松了一些,肩背也没有之前一般僵硬。
也许是在安徽滞留的久了,宫里那些时时刻刻让人铭记身份的繁文缛节用的极少。于成龙自从上次之后就几乎与胤禩称兄道弟起来,连带着官府里许多下人也跟着没大没小。此刻胤禩似乎也没有往日在宫里那边礼数周全,只见他快步上前,一把握住胤禛的胳膊,笑道:“皇阿玛派四哥做的钦差吗?真是太好了!”
胤禛面上有些风尘,眼中也有掩饰不住的疲惫,但看起来心情颇为不错,回握住胤禩的手,点点头,道:“路上耽搁了,不然十日之前就该到了。”
他身后跟随的苏培盛也急忙道:“两位主子还是快屋里说话吧,四爷路上赶路赶得急,病倒了没好透便继续上路,如今身子还虚着呢。”
“多嘴。”胤禛开口喝止。
胤禩微微惊讶的睁大眼睛仔细瞧去,果然见胤禛脸上有些焦黄灰败的颜色,连忙一把拉着胤禛便往屋里走,一边道:“四哥病了?那还陪我在外面淋这阵子雨?”边说边转头吩咐道:“去叫冬青丫头备下热水和干净的衣服,卫城去灾棚把大夫请来。”
胤禛低头看了一眼被那人扣住的手臂,由着他拖着自己走,并不将手抽回,只是仍没什么表情道:“无妨,衣服过会儿就干,你去把河道总督传来即可。”
那名唤作卫城的衙役听见胤禛毫无起伏的声音,顿时一抖,刚抬起半步的脚放也不是走也不是,心中暗道这两位真是兄弟么?怎么一个好说话笑眯眯得像个弥勒佛;另一个冷冰冰赛过活阎王一般?
胤禩转头朝卫城挥挥手,道:“听我的,请大夫过来的时候找人给于成龙传个话儿,告诉他钦差来了让他马上过来。”
吩咐完毕胤禩不理胤禛的反应,继续拖着他往屋里走,嘴里叨叨道:“四哥你就听我的罢,这里不比京城,就算是干的衣服放在外面不一会儿就全是潮气。”
胤禛从未被如此对待过,他与十三自是亲厚,但十三总归是他弟弟,自小便仰望着他,就算不满他的做法也不敢公然违逆,何况十三更多的是依赖着他。只是胤禛自己一时并不反感这样的公然挑衅,心中甚至是喜欢的,连他自己也不太明白。
苏培盛张大了嘴看着自家爷毫无反抗的被拽着进了屋,心道何时见过他家爷这样仍人摆布过……哦不是,是还从来没看见谁敢这样摆布他家爷过……
苏培盛还愣着,背后被人一拍,另一个随同胤禛前来,做寻常赶车人打扮的汉子对他到:“爷都进去了,你还愣着做甚?”
苏培盛连忙收起思绪,与那人一同进了屋子。胤禩刚拧了一张湿巾递给胤禛,这几日为了救灾,衙门里人手全部都派遣了出去,院子里除了一个烧火丫头加一个做杂活儿的,几乎没有留人,胤禩凡事都有亲自动手惯了,眼下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胤禛脸上看不出表情,只是眉毛微不可见的扬了扬,伸手接过了布巾。
胤禩转头看见苏培盛和另外一名做赶车把式的人一道跟了进来,便知那人绝不只是个车夫把式,恐怕只是做乔装而已,便转头问胤禛道:“四哥,这位是——?”
胤禛净了脸,抬头看了一眼,道:“这是福三哥,我从府里带来的侍卫。”
胤禩无比自若地接过胤禛用完的布巾,重新放回木架之上,苏培盛继续张大嘴巴,这回连那位福三哥也有些发愣——这八阿哥怎么肯屈尊降贵做这些本该下人们才做的活儿啊。
胤禩扫了两人一眼,不着痕迹地解释道:“这些日子大家都忙着赈灾,府里人手不够,凡事都要自己亲力亲为……幸好四哥来了,这下我就放心了。”
一边胤禛没回答,抬手去拾书桌上的茶壶,发现茶壶一空,只有胤禩桌上喝了一小半的杯子里还有些茶水。胤禩留意到胤禛的举动,连忙解释道:“四哥可是渴了?这里连热茶都没有,是弟弟我疏忽了,冬青丫头已经去烧水了,想必很快……”
胤禛不说话,只伸手端起那喝了一半的茶盅喝了一口。
苏培盛又傻了,他的这位四爷素来爱洁成癖,最不喜欢他人靠近,怎么如今倒不嫌弃别人喝过的茶水?怎么就连他们这些常年侍候的人,也从来不知道这两位爷关系如此之好了。
胤禩也生生将另外半句话卡在喉咙里,心道看来这个棺材脸在路上真吃了不少苦,竟然连平素那些讲究都不顾了。不过只一瞬间他便恢复了平静,转头对苏培盛与福三哥道:“我听说官道被水冲塌了,想必路上吃了不少苦吧,你们是……?”
苏培盛也回过神来,将路上详情讲与胤禩听。原来老爷子听闻黄淮告急的消息之后,立即下了三道命令,一是让太医院全力救治陈潢,否则全体陪葬;二是着人去靳辅家传旨,若是还动得了便立即任命他为安徽按察使,即刻启程前往安徽与于成龙会合;三是委任胤禛为钦差,着户部调集粮食五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