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这事会不会又不成了?”一旁明显焦虑不安的男子,面色颇为不堪,粗粗一眼掠过便知其定然是一夜不曾好生安眠。再看端坐在上首一身锦衣华服的瘦长面妇人,只怕也只是强大精神罢了。
原因无他,脸上落了厚厚一层胭脂,却也难以盖住那眉目间的疲累之态。若是站近跟前,待仔细来瞧定然还会有所发现,这满眼无法用外物遮掩一二的网状红丝,便是最好的证明!
一个是不时唉声叹气的垂首男子,另一个是架势十足,反倒端坐在其丈夫上首的大胆妇人,这一令人倍感诧异的画面,若是出现在任何一人面前,必定引得那些不知内情的张口结舌,半天无法言语出声。
可又有谁知,这一透着怪异之感的情形,并非是早已有之,而是近一、两年间,方才开始的。
这夫为妻纲,三从之道,四德之仪他们夫妻定然并不陌生。可这摆在他们面前的现实,也是无法忽视。
要说前朝那会儿还有女子坐稳龙椅的先例,可转而到了本朝,对女子这三从四德的教导更为变本加厉。但即便如此,也已再不能同古早之前的几朝,相提并论咯!
就连好些个山寨里当家主事的,也有哪巾帼不让须眉的。更何况此刻一旁垂头丧气,枯坐无语的男子,不过是个屡试不第,又屡败屡战的中年秀才。说来,当年能迎娶这出身比自己高出一截的娘子,还是多亏了自家大舅曾在顺天府里,任过三年的通判。
只是未曾想过,自己是每回信心满满而去,却又哀叹连连而归!
不过自家这位‘高门’娘子,却是从未给过自己脸色瞧,只不过时至今日自己也算是彻底死了这份心思,专心教养家中的三个年级相仿的儿子,继续科举仕途之路,也略略有些安下心来。
可这没有官职在身,自己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又该往哪里去谋上一份较为体面的差事?要不是自家祖上还算殷实,留下了良田足足三顷余,就算堂兄弟七个均分下来,也该够一家老少嚼用的。
只是未曾想到,堂兄弟中唯独自己两个不曾取得一官半职的,就此被家中的嫡亲兄弟嫌弃不已。待老祖父一撒手而去,便合计着请来族中德高望重的叔爷,直接就将他们两个不能光耀门楣的,排挤在旁。
如此一来,原先自己夫妻俩,早已盘算过的殷实日子,也就此彻底与自家沾不上边了。零零星星,统共凑在一起,也不过只分得了可称得上等良田三十九亩半,为何不是整数四十,那便是另一个让人哭笑不得的故事了。
如此一来,原本以为即将凭借佃与农户种粮的田亩没了,仅有的这些良田也不过够一家老少,自己留用的。不过另得了山地足有小二百亩的样子,却是让人忍不住气得发笑起来,如今已然有了官职可做的嫡亲叔伯兄弟间,何时变得这般的势力了?
只是这个疑问,在他们两个落魄的人看来,只怕此生定是琢磨不透了吧?再看娘子这边依然是不曾抱怨,反倒是积极应对,如今自家得了这间铺子,便是娘子辛苦好些日子,才换得半卖半送的产业一份!
真要是没了着落,可怎么是好?正待这旁垂头丧气之时,就听得外来老家人满脸喜上眉梢地小跑着来报,说是那位客商已带了现银不少的样子,此刻正在前面正厅里候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