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太太从西侧门进来,看到韩妈端着收拾干净的猪身上的猪舌头、猪肺、猪肚、猪大肠、猪脚爪等下角料从后院走过来,笑问道:“这是准备做什么?”
“二姑太太好。”韩妈停下了脚步,说道:“准备作糟钵头吃。这道菜家里上上下下都爱吃,材料不贵,只是清洗起来比较花功夫,所以我这边洗出来,打算晚上作。”
顾太太轻点了一下头,表示知道了,见正房里面没人出来,问道:“你家太太不在家?”往常,如果冷太太在屋,听见她的说话声,知道她来了,早该迎出来了。
韩妈答道:“我们原来住处的一家老街坊办酒,太太吃席去了。舅老爷今天也有应酬,我家姑娘上学还没回来,表姑娘去上班去了,家里这会除了我们几个下人之外,都不在。”
听说人都不在,顾太太“哦”了一声,说道:“那你去忙你的吧,我先回去了。”说完转身向外走。
见顾太太离开,韩妈将手里的盆放进厨房,又端着一盆花生,拿着一个马札出来,坐在外面剥起了花生。
“外面不是有卖已经剥好的,怎么不买现成的?总共也没差多少钱,轻萍有正式工作,拿着薪水的同时还开着铺子,一个月不少赚,难道还差这点钱不成?”本来说要离开的顾太太不仅没有走,反而凑到了韩妈身边,一面和韩妈一起剥起花生来一面说道。
顾太太这话听起来不免有挑拨陆轻萍吝啬,不体恤人的意思了。就算韩妈心里有这个意思,她也不可能和顾太太讲,何况陆轻萍当初给钱的时候是让韩妈直接买花生仁回来的,但是韩妈想要把钱从中落下,所以才不辞辛苦的买了整花生回来剥。因此被顾太太去而复返吓了一跳的韩妈装作没听懂顾太太言中之意,叹道:“哎哟哟,我们家比不得二姑太太‘财大气粗’,看不上这点小钱,所以只好从中俭省。”
起身到一旁另拿一个马札给顾太太坐,韩妈坐下,继续剥花生,又道:“像我们这样的小门小户过日子哪家不是精打细算,能省一个钱是一个钱。别看这几个钱不起眼,但是这一盆花生买下来,省下来的钱差不多能买二斤面,足够太太他们吃一顿的了。积少成多,这日子长着呢,二姑太太也是当家理事的,不会连这个帐都不算不过来吧?”
韩妈对顾太太因为她的话一下子变得很难看的脸色视而不见,感叹万千的说道:“表姑娘是开着铺子,但是二姑太太你自己也是当老板的,自然知道外面这世道,交完税,又能剩下多少?要是真赚大钱,表姑娘又何必每天辛辛苦苦抛头露面的去上班,干脆呆在家里岂不正好?”
“何况,不是我背后讲咕表姑娘,表姑娘一个月有几十块,是不算少,但是架不住人家也能折腾呀。说是身体不好,每天都要吃药不说,而且吃饭也挑嘴的很,必须有荤有素。但是羊肉嫌膻,鹅肉嫌肉粗,鸭子要是炖汤不吃,猪肉是一点肥肉都不吃,……不吃莴苣,不爱吃藕、青椒、洋葱、胡萝卜、韭黄,白菜只吃叶不吃梗,萝卜除了腌成咸菜吃点之外基本上不动,……更挑剔的是,做菜的时候不能用荤油,只能用素油。我们常用的豆油比猪板油可是贵多了,而且又不比猪油禁吃,每个月单油钱就要额外支出好多。表姑娘在外上班,为了体面,再做几件鲜明的衣裳,和同事朋友们出去交际交际,手面又大,多数都由表姑娘会账,最后,到了月底不闹亏空已经不错了。”
叽歪了一大篇子之后,韩妈指着剥好的花生仁说:“二姑太太,你当这剥出来的花生仁是干什么的?”不等顾太太说话,她揭晓答案:“表姑娘不吃豆芽,闹着要吃花生芽,所以才买回这么些花生,准备发花生芽吃。现在花生可不便宜,要好几毛钱一斤,买这些花生的钱,买豆芽吃,能买好大一车,估计就算这一年天天吃豆芽也吃不了,如今买了花生,发了花生芽,撑死吃个两三顿罢了。唉,表姑娘这个毛病,我家太太也说了好几次了,可是就是改不了,我们太太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一语未了,冷家的西侧门又被推开,曼帧进来,招呼顾太太回家。顾太太起身跟着曼帧回去了。韩妈看着顾太太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啐了一口,“呸,你个臭不要脸的,打量人家都是傻子呢,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还是人家的姨妈呢,这长辈当的,真是不知廉耻!”
顾太太想让陆轻萍和他们一起过活,帮着承担家计,这个心思她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是她在向韩妈她们这些下人打听陆轻萍的收入情况的时候,言谈举止中不免露出一点痕迹。韩妈在嘲笑顾太太痴心妄想的同时,也担心万一陆轻萍被顾太太花言巧语说动了心,感念两边的亲戚情分,去和顾家一起生活。
家里面梁嫂和阿娣都是陆轻萍的人,她们自然是陆轻萍走到哪她们跟到哪,但是韩妈是冷太太的人,不能跟过去。可是陆轻萍一走,就意味着作粉圆的活计也跟着走了,让韩妈眼睁睁的看着钱财跟着陆轻萍飞走,收入减少,等于剜她的肉,所以韩妈在顾太太跟前就有意夸大陆轻萍的奢靡浪费,每个月几乎是入不敷出,想藉此打消顾太太的念头。
顾太太跟着曼帧回到家,两个人在厨下忙着,曼帧一面淘米煮饭,一面说:“妈,早起你说不舒服,所以就没出摊子,好好的,你不在家休息,又跑到舅妈家去做什么?而且和舅妈家的佣人有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