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话一出口之后,言笑晏晏的黛玉低着头将手上的檀木扇展开,轻缓的摇着扇子没说话。
贾母今年八十,老话常说整寿是翻坎,谁知道贾母今年能不能翻过去。再说了,贾母差两个多月便满八十一了,说句大不敬的话,谁知道这荣国府还能留她几年呢?
贾母口上说得比唱得都好听。
“老祖宗,您这是说的什么话?”王熙凤接着道:“左右还有巧姐儿在呢。”
林璟玉一直觉得他二嫂子是个妙人儿,巧姐儿一个出嫁女,除非贾家绝户了,怎么着也轮不到她头上啊。
贾母没理王熙凤,“我没几年活头了,要是我死的时候这笔钱都没还上,你就把我的棺材本拿去抵账,到时候瞅着那个山头风水好,你找床席子卷了扔上面就是。”
贾母话一落地,身为媳妇的邢夫人、王夫人和身为孙媳妇的王熙凤都立马起身跪到了地上。
“老祖宗”
林璟玉和黛玉两人一惊之下也站了起来。
贾母看都没看跪在地上的三人,因着刚刚话说得急,此时喘着气对林璟玉说道:“你别怕,到时候戳谁的脊梁骨都不会戳你的!”
姜还是老的辣!
林璟玉和黛玉对视了一眼,退了半步站到了跪在地上的王熙凤的身后,还是没有跪下去。这跪下去,可就起不来了。
今儿,别说贾母是把刀架在她自己脖子上,就算是她今天把刀架在他脖子上,林璟玉都不会让步半分。
“老祖宗,你这是在折我的寿啊。”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三人,林璟玉笑道:“老祖宗,你还是让两位舅妈和琏二嫂子起来吧。”
贾母厉声道:“就让她们跪着,目光短浅的东西!”
邢夫人、王夫人和王熙凤三人深深的埋着头。
林璟玉腹排,你倒是看得远,远得都看上了废太子的女儿了。
林璟玉给黛玉使眼色,黛玉道:“老祖宗,你就让大舅妈和二舅妈起来吧,我和哥哥在这杵着都浑身不自在。哪有长辈跪着,晚辈站着的理儿?”虽是这样说,两人都没有陪着一起跪的打算。
“你们都起来。”贾母恨了一眼,平时都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她睁着眼闭只眼假装没看见,可这是什么时候?还算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都精明到狗肚子去了。
三人站起身来,邢夫人最近本事涨了不少,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看不懂眼色,“老祖宗,我实在是有心无力。我自己没个一儿半女的,便是想应承也没个底气啊。我娘家还要靠我拉扯呢,哪有什么嫁妆?院子里是我当家,可我屋里便是买盒胭脂还要找弟妹拿钱呢。”
邢夫人这话说得在情在理,几句话便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贾母此时一定会觉得她大媳妇开窍了,如果他和黛玉两人没在这儿的话......
林璟玉没去看贾母的脸色,单看他外祖母起伏的胸口,林璟玉就深切的感受到了他外祖母恨不得把他大舅妈生吞活剥的心情。
贾母粗喘着气,“好,好,好得很。”
“老祖宗息怒。”
老祖宗,您没事吧?”
贾母摆摆手,闭着眼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睁开眼,“你们都坐下,长条条的杵在这儿,和天比高啊?”
几人窸窸窣窣的坐到了各自的位置上,贾母严肃着一张脸问:“璟玉,你今儿给我句实话,你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黛玉笑道,“老祖宗,哥哥一个大老爷们儿,拉不下脸来问,我就开了这个口,虽说我那话不好听,可确确实实是实在话不是?”
贾母看了黛玉一眼,没了之前拿黛玉当眼珠子的语气,直挺挺的看着林璟玉:“我问的是你哥哥,你现在虽然当了林家的家,可你还做不了林家的主。”
林璟玉和黛玉两人的脸色都变了变,林璟玉闭眼忍了忍,开口笑道:“老祖宗,当初母亲尚在的时候,每年送到荣国府的年礼节礼可是家里的一项大支出,父亲多少俸禄舅舅该是清楚的,老祖宗还不清楚我林家多少家底?”
见几人都看着他,林璟玉接着说道:“自父亲去后,近几年没个进项,一直坐吃空粮,明年春闱也不知老天垂不垂怜,我总要留些余地吧?!我今年十六,和我同龄的人的孩子都可以上私塾了,黛玉也不小了。我一早便打定了主意,不管明年春闱能不能中,我和黛玉都不能再拖了,我的聘礼,黛玉的嫁妆,七七八八的,还剩什么?”
林璟玉双眼直视贾母,“老祖宗,我给你透个底,我便是有心也无力啊。”
林璟玉话一说完,贾母便仰靠在花榻上,过了半晌才道:“你也别拿那些话唬我,你父亲多少俸禄我估得到,‘十年官知府谣什么意思我老婆子听得懂,江浙一带是鱼米之乡,你父亲又当的是巡盐御史,官场里面的门道我还是知道一二。”
林璟玉严肃说道:“父亲一生克己奉公,忠君为民。在任十余年,为民请命,无不为百姓所称道。‘林海’这两个字在江浙一带的口碑,便是父亲唯一从百姓手上拿走的。死者为大,还请外祖母给父亲留些清静。”
“我知道你父亲是个好官,要不然上皇不会用他,今上不会信任他,江浙一带的百姓不会拥戴他。”贾母满是皱纹的手摸着手上的佛珠,当初宝玉见她病邪入体,身子一直不见好,在寺庙里跪了三天才请了这串佛珠回来,第三天回来的时候脸都青了,手比三九天的冰还凉。
贾母见林璟玉神色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