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作已然有了得主,热闹没得瞧了,众人也就逐渐散去。
岑袖抿了抿唇,看向身旁还有些怔愣的岑黛:“五妹妹怎么了?我们该走了。”
岑黛恍然回过神,呐呐应声:“啊,好。”
话音刚落,身后忽有顽童推了她一把,岑黛脚下一个不稳,登时就要栽倒!
眼前是二楼回栏,正对着她的是栏杆拐角的凸起。这直直撞上去,不死也得破相!
身边岑袖早已经骇的尖叫出声。
岑黛咬牙闭上眼,忽地有一人捞了她的腰揽着她站稳,急切道:“五妹妹可无事?”
岑黛攸地睁开眼,眼前正是岑骆舟。
“大哥哥?”岑黛睁大了眼,岑骆舟怎么会在这里?
岑骆舟见她无碍,这才松了口气,抿唇板着脸回头怒视那顽童。
有妇人从人群中急忙上前,泪眼婆娑地跪伏在地上:“小儿玩闹,实在是对不住!妾身回去便好生教训他!贵人恕罪!”又拉着小男孩儿老老实实行了大礼:“快给贵人告罪,快啊!”
岑骆舟一见母女二人身上的麻衣,顿了顿,方才还未说出口的狠话卡在喉咙里,一时无言。
岑黛舒了口气,扯了扯岑骆舟的衣袖,笑道:“大哥哥放心,宓阳并无事的。”
岑骆舟眉头依旧皱得紧紧的:“这孩子的确做了错事,今日若不是我在这……”后面的话,他没继续说下去。
那总角的孩童似乎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忙嚎啕大哭起来,抹着眼泪哽咽道:“阿柱错了,阿柱错了,阿柱只以为好玩,阿柱再也不乱来了!”
他哭着抱紧了身边的妇人:“别说我娘,是阿柱错了,阿柱对不起姐姐!”
岑黛抿了抿唇,弯弯唇角,轻声道:“无事的。”
尚且年幼的孩子不明是非,但能够认错,可见并非是不可雕的朽木。
岑黛叹了口气,心里虽然有些怨气未消,但终究还是忍下:“你有位好母亲,可总不能让她一直为你兜着事儿。男孩儿顶天立地,你也应当学着当家了。”
孩童的眼睛还是红红的,却是不哭了,糯糯应声:“阿柱错了,阿柱以后再也不敢了!阿柱懂事,阿柱保护娘亲。”
话已至此,岑黛也不打算再拘着人家。身侧岑骆舟揉了揉她的头,表情僵硬,音色却是温缓:“可曾吓着了?进去喝杯茶水压压惊罢。”
他指了指方才出来的厢房隔间。
岑黛顿了顿,笑着点了点头,同岑袖一起跟着岑骆舟进了厢房。
身后孩童抽抽噎噎着扶起母亲,母子相依着下了二楼。
——
雅间里燃了浅淡的熏香,夹裹着几分茶叶香气,清新雅致。
正对着房门的方向,有一人端坐在临着雕花木栏的竹椅上,头戴金玉发冠,身上裹了大麾,鸦青色的袍角坠地。
外头茶肆喧嚣,偏生一切嘈杂到了他这处却好像都远离了开来,徒留寂然一片。
岑黛蹙眉,愈发觉得这背影有些眼熟。
正这般想着的时候,那青年忽地缓缓转过头来。
面如冠玉眉目清隽,眼神却如同山巅白雪一般寡淡无情,仿佛一切都不曾被他放在眼底。
荀钰。
岑黛拢在大袖里的双手一紧,动作间立时也多了几分僵硬。
竟是他?!
此刻她站在离荀钰如此近的位置,房中的各种香气也无法遮盖住他身上熟悉的竹香。
那样淡薄的味道,一如梦中那般使人安定。
只是此时的她完全静不下心来……
岑黛瞳孔微缩,下唇瓣已经被咬得泛出了白色,只能强撑着动作不乱。
那青年随意瞥她一眼,转回身继续喝茶,音色清冽:“外头的事情解决了?”
岑骆舟牵着岑黛上前来,取了杯子同她倒了一杯,冷声回道:“小儿顽劣,差点伤到家中妹妹,幸而未曾出事。”
听得这话,荀钰转眸又瞥了岑黛一眼。
岑骆舟眼看岑黛喝了茶水,这才同她介绍:“这位是荀家大公子,荀钰。”
又转头同荀钰道:“这两位都是家中的妹妹。”
荀钰搁下手里茶盏,面无表情起身,拱手朝着岑黛行了一礼,话中情绪不显:“见过宓阳郡主。”
岑骆舟颇有些意外地睁大了眼睛。
这两位难道不是第一次见面吗?他方才并不曾提及哪位是五妹妹,可这荀钰却能准确找到岑黛?
岑黛抿唇,稍稍垂下头,顿了顿,低声道了一句:“荀大公子。”
话音刚落,岑骆舟与荀钰齐齐一怔。
岑骆舟稍稍皱眉,转过头看她。他是有些清楚岑黛的性子的,这丫头最是知礼乖巧,一举一动尽皆符合礼数。此时见了荀钰,她本不该做出如此畏缩的模样……
荀钰依旧面色未变,只不动声色地打量了眼前的小姑娘一眼,而后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不发一言。
——若是他没有会意错,这只金尊玉贵的小金丝雀,是在怕他?
一旁的岑袖倒是不曾发觉半分奇怪,她福身行了礼,目光却忍不住往岑骆舟脸上打量。
她的这位大哥,何时竟同荀钰有过交情了?今日同处一室饮茶,看来交情还不浅……
茶室内一时安静无声,岑骆舟隐晦地瞥了眼对面依然坐得端正的青年,愈发觉得这岑黛与他有几分猫腻。
岑黛临着窗边站立,无意转过头,却瞥见了一道熟悉身影,登时眸光一亮:“表哥?”
她立刻扬起了笑脸,同岑骆舟道了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