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未到后院,马超就先听到一阵琴瑟之声。
初时有些远,那琴声极轻极轻,若有若无,一丝清音就好像回响人的心魂之内。马超刚开始还以为是幻听,随后听出琴中韵律,他才猛然止住了脚步。
琴声一直没有停顿,明明就在眼前,可是却像远在天际而鸣,明明是琴瑟之音,却像昆仑玉碎,凤凰清鸣。仿佛就算倾尽所有的语言,也描述不出那琴音所赋予的感觉和想象空间的万一。
婉转圆润,缠绵心头…….
没有丝毫的做作,反而极至温柔,抚拂着内心深藏的郁压,不受天地和情感的所限,只让那心头间一片融和,温润。
变幻丰富的琴音,像一朵朵鲜花,绽放;也像一片片的雪花,飘降…….
马超不禁醉心这琴声当中,但同时,他的心中,却又忍不住发出一个疑问:这样的琴声,难道是?…….
‘咔嚓’一声,陶醉在琴音当中的马超,无意踩断了脚下的一截枯枝。也就是这个时候,后院的琴音稍稍停顿片刻后,陡然一转,意境大变!
之前缠绵悱恻消失不见,随之而来的高亢昂扬之声,仿如飞在九天之外隐隐传来;其音低洄处,又若沉潜渊海,深不可触。可是,不管音律怎么变化,马超都没有听出荡气回肠的感觉。更没有银瓶乍破,铁骑突出,好像千军万马一般纵横驰骋的浑厚沉着。
他只听到,每个音符,都好像积蓄着奇妙的感动,令最为叛经离道茱鹜不驯地凶徒也难以抗逆心底的颤栗,令最清心寡欲枯灯晚经的僧道也难作壁上观。最后使得马超终于确定,弹奏琴瑟的,绝不是吕布。
推开远门,首先映入马超眼中的,是一匹巨大的红色战马,修长而劲健的四肢上条状肌肉好似钢筋铸就一般,光滑而富有活力的皮肤明亮鲜艳如炽烈的地狱之火,在狂风中随风摆动的赤色鬃毛犹如万道火蛇飞舞,在阳光下骄傲地燃烧着。
这匹马,自然是三国第一名马:赤兔。
然而,再近前,在落叶将尽的梧桐树下,马超清楚地看到了吕布在抚琴陶情。此时的吕布,原本古铜色的英俊脸庞棱角,再没有有如刀削斧砍一般的硬朗,反而多了几丝柔顺的圆润。两条横眉下高耸的鼻梁与深深陷下的眼眶倒是依旧,可黄褐色的瞳孔中闪动的眼神却不再有如刀锋,反而有种古井深波的深邃,仿佛孕育着一种看透世事的苍桑。
而更令马超吃惊的是,吕布此时披散着的头发,竟然却是浅灰色,虽然光泽仍然不减少年,却是始终带了几许岁月的留痕。两鬓间更是已经星霜点点,增饰不少迷离。
此时的他,素白裘衣披身,在寒风中亦飘舞微动。前方琴瑟小台,右侧烈酒飞香,刘修服侍在旁,赤兔昂然在侧。这般神情气度,宛若深山的潭水一般淡泊幽深,丝毫再没有记忆当中那个睥睨天下、桀骜不驯的枭雄风范。
相由心生,对于这个说法,马超以前是半信半疑的。但此时他听出吕布琴音当中的清幽,再看吕布的相貌神情,不由自主地开口问道:“你真的放下了?”
话一出口,马超就有些后悔这话问的,简直跟少林寺方丈询问剃度出家的弟子看破红尘没有可吕布听到马超此话,却停下了手中的琴瑟,淡然一笑说道:“孟起,浮生如梦,刀兵如烟,我已经死过一次,再醒来,才觉一切皆空。”
这话听到耳中,马超的心就立时有些难受,但同时,也有一阵轻松释然。不知该如何回答之时,他抬眼望去,却见吕布的远方,还有一老一少伫立。老人大冬天敞着羊氅,正优哉游哉的品着马家的蒸馏酒。而那个少年,马超只瞥了一眼,就蓦然升起一种危险的气息。
那个少年,穿着倒是很辛酸朴素,可是,他的眼眶却同吕布一般深陷,微黑的眼圈和面黄肌瘦的样子,显出这少年出身流民,饱尝世间冷暖。可令马超感到不舒服的是,这个少年虽然看起来无害,但整个人的气质确如一头幼兽一般,浑身冰冷警觉的凛然杀气,仿佛随时便要择人而噬一般。
“这二位是?……..”尴尬无言之时,马超觉得,这个询问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是,吕布的回答,却让马超心头微微一震:“那人是吕某以前的对手,北海武安国。至于那少年,则是他收养的一乞儿。”
“北海武安国?”马超听到这个名字,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武安国这个人在史书上并未有过记载,《三国演义》当中,也只是被罗老爷子当成描写吕布勇猛无双的垫脚石。在虎牢关大战之时,与吕布大战十余回合之后,便被吕布一戟挑断了手腕,败下阵来。
然而,若是历史上真有此人,那马超便绝不会用《三国演义》的说法去看待武安国。至少,武安国姓武安,是比较少见以武字开头的复姓。唯一的起源,便是战国时,秦将白起因功封为武安君,其后子孙以封爵‘武安’为氏,称武安氏。也就是说,武安国是名将白起的后裔!
当然,仅凭这一点,马超不会对武安国高看几眼。但这个时代,还有许邵的百将谱,若是马超记得不错的话,最早先的武将谱上,因关羽、张飞、赵云以及马超等人都还声名不显的缘故,武安国可是除吕布之外,排行第二的武将!
依稀很早之前,马超也曾记得马腾对他说过:武安国,北海人氏,孔融帐下之猛将,善使双锤之壮士。气弘毅,好慷慨悲歌,有孟贲、乌获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