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钱铺子那边,老人将藤椅放在稀薄的暖阳里,由于这条小街是东西走向,所以铺子门前就是温暖的光线,不过由于这个镇子特殊的原因,一年到头都没有什么炙热的光照,即便是三伏天,这里的阳光也是清冷的。好在这个镇子几乎没什么人出去过,也就不知道与外界的这点差别。能出去的人,也不会在意与外界的这点差别,毕竟这个镇子里稀奇古怪的事情多了去了,其中又牵扯到诸多不为人知的大隐秘,想要追究起来,很难也很复杂。
老人今天穿了一件厚衫子,这个满身腐朽气息的老人似乎是熬不住冷了,即便是坐在阳光里,依旧将衫子裹得紧实,阳光下老人显得暮气沉沉的,像是枯败的荒草一般任由微风吹拂。
门槛上,老掌柜占据着平时李灯所座的位置,仍旧是不苟言笑的老脸,这位老掌柜无论对谁都摆着一张臭脸,即便是这位与他一起镇守此地的老人,依旧看不到他的好脸色。
老掌柜坐了好一会儿了,不言不语,像是在心头盘算着什么一样。
坐在藤椅上的老人也不理睬他,慢悠悠的翻看着一本残书。之所以说是残书是因为这本书似乎被火烧毁了一部分,下半截被火拦腰截断,满是灰渣子,这本书之所以能幸存,可能是当初老人发现的及时,把火给扑灭了,不然这本书可就真的没了。
老人看的索然无味,把书往手上一拍,灰渣子纷纷抖落一层,不过这些灰迹却没有掉在地上,而是就此消散了。
老人有些恼怒,骂道:“一群王八蛋,烧个书都烧不好,烧半本书给谁看?”
原来这本书并不是老人不小心点着了,而是像烧纸钱那样只烧了一半。
另外一半可能在某个不知名的祭坛里躺着呢。
老人将这本残书放下,又从脚边捡起一本画满符箓的书籍,一张张符箓样式像虬结的老树根一般,黄纸做底,红砂绘符,如一张张脸谱,老人每翻一页,就像变戏法之人更换一张脸谱一般,不过老人看的却是津津有味。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老人在符箓上的造诣,就连老掌柜都只能望其项背,即便是放在外世,能在符箓造诣上跟他一教高下的人也是屈指可数,而那些人如今却是都比他混的好,一个个躲在超级势力背后,没事的时候随手画几张符箓,那些宗派一个个都跟如获至宝似的感激涕零。
老人翻阅的速度很快,委实是这些描摹在书籍上的符箓没有丝毫的精气神可言,真正的符箓集,哪一部不是出自名家之手,这种书籍只要问世,必会遭到哄抢,谁舍得烧给他呀?!
符箓集不像别的书籍那样,真正的符箓集内,每一张符箓模板都会藏匿着符胆灵光,那才是符箓的精髓所在,上面描刻着符箓的运转方式以及绘制法门,绘画符箓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胜任的活,不然随便找一本刻摹本写写画画,大家都是大宗师了。
老人手中的这本符箓集可以说没有丝毫灵性灵气可言,它就像一具干尸一般,丝毫看不出“血液”的流动迹象。
不过老人依旧看的津津有味,说到底还是他对于符箓的造诣太过于登峰造极了,毫不夸张的说,老人只要稍稍抖抖手,那些刻摹本上的符箓就会“活”过来,甚至比绘制这些符箓的主人撰写出的符箓还具有灵性,天地间,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只此一家。若非如此,他又如何能在最初那段时光中压制流窜在这片天地间的亡魂。
真正见过他出手的人大多数已经不在了,如果后世符箓宗师见到他出手,肯定会惊叹万分,因为他在符箓上的造诣已经超脱了符箓家对于符箓的认知,也许在符箓造诣上,他就是一个怪物!
老人不停的翻阅符箓集,速度之快,犹胜精湛戏法师的脸谱变换,令人目不暇接。不过老人依旧能够对于每张符箓明察秋毫,符箓上的细微瑕疵像是被老人翻书的手指拓印下来了、刻印在了脑海中一般。
老人很快就将符箓集翻阅完,而后又将书本反过来再翻阅一边,从尾页依次向前翻阅,书本中,又是一番别致的景象在老人眼中浮现。倒翻的符箓线条原本是违背符箓规则的,可是在老人眼中,可能会是一张崭新的、不曾问世的符箓!
坐在门槛上的老掌柜终于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看着老人指尖翻飞的书页,嘶哑说道:“稚童涂鸦!”
老人放下手中的符箓集,笑笑说道:“能有这种造诣已经算不错了。”
老掌柜不耐烦的挠了挠头,问道:“老东西,你若是出去这里,天下符胆还能掌控几成?”
那老人重新拿起符箓集,摊开那本符箓集后,老人猛然抬手将符箓集对半撕开,而后丢掉半部,干枯的老手虚晃一下,下一瞬间,留在手中的半部符箓集瞬间流转着飘渺的光彩。
老掌柜只是抬抬眼皮,那些流转的光彩显然是浓郁的符丹灵光。
老人这才掂了掂手中的半本符箓集说道:“五五开!”
老掌柜顿时没了兴趣,这老东西在这里消磨了太多的时光,就算是一张高品佚符箓灵性也该在无尽的侵蚀中消逝的差不多了,他还能保持这份功底,已经不算差了。
老人又是随手一抖,那些流转的光彩消弭而去,一张张威力不俗的符箓瞬间跌落成黄纸。
老人捡起丢掉的半本符箓集,而后将符箓集叠放在一起,放在脚边,又拿起一本小说集,慢悠悠的翻看着,显得有些心不在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