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婵也知道了,派小史去传太医来看过,开了几付药。
柔发了一夜的烧,小史寸步不离地守候在床边,一眼未合,不时拿湿布蘸凉水敷在她额上降热。一付药喝下去,发了一身汗,天亮的时候,烧总算是退了。
小史对筱柔的解释有点将信将疑:“好端端的,怎会突然落水?”
“路过金水桥,不慎失足。”
这个解释的确很牵强,小史是个聪明女子,不再追问了。
没过几日,宫里流言四起,说有个内侍投井身亡了。
二个宫人边走边窃窃私语,恰好被路过的宇文珏听了去。他耳力甚好,那二人谈话声音压得很低,却一个字也没漏掉。
“这王公公是哪个宫里的?无缘无故的怎会去投井?”其中一个问。
另一个东张西望,确定四下无人,这才神神秘秘地道:“蘅芜宫,据说做错了事,惹恼了主子,怕担干系,索性自寻了断。”
“蘅芜宫,那不是那位良媛娘娘。”
“照啊。唉,这宫里的人,命如草芥。”
一旁偷听的宇文珏心里一动,若有所思。
是夜,月黑风高。一个黑影沿着宫墙悄悄溜到邀月宫外,仰首看看这深宫高墙,踟躇逡巡半晌,忽然一个纵身,轻飘飘地跃上墙头。向院内张望了几下,跳了下去。
室内烛火闪烁,雕花窗棂上清晰地映着一个纤细精致的剪影。黑影又四下里看看,似在辨认房屋。
这是一间耳房,宫里下人住的地方。这黑影不去找主子,却跑到下人的房前来,确实有点蹊跷。
他到底想干什么?
茕茕烛火下,白玉梳散发着淡淡的莹润的光,筱柔看得入神,思绪忽忽悠悠,飞出很远很远。
烟雨朦胧,桃花满路。
氤氲缭绕的香雾,古色古香的琴案,指尖流泻的琴韵,神采飞扬的少年。
一切都是那般美好,一切却又显得那般不真实。
窗棂“格”的一声轻响,筱柔如梦初醒,猛然回过神来,低喝:“是谁?”
话音未落,已经有个人推开窗子跳了进来。来人一袭黑衣,黑巾蒙面,手持尖刀,显然来意不善。
“你是谁,为什么要杀我?”筱柔强自镇定,低声喝问。
来人个头不高,露在黑巾外面的一双小眼精光四射。瓮声瓮气地道:“有人想要你的命,你心知肚明,何须多问?”
柔长叹一声,眼中滴下泪来:“她还是不肯放过我。”
“我也是奉命行事,你休怪我手狠,快快受死吧。”黑衣人目露凶光,手一抬,尖刀刺向筱柔胸膛。
“当啷”一声响,伴随着黑衣人的怪叫,尖刀突然掉落,黑衣人握住自己手臂,有殷红的鲜血洇出,旋即又一滴一滴,滴落在地。
房里不知何时又多了一人,手中的长剑指着黑衣人面门,气势如虹,正是忠王宇文珏!
关键时刻,总是他解救自己于危难之中。筱柔心内像打翻了五味瓶,辨不清是什么滋味。
“干什么要杀她,是受了何人指使?”宇文珏目光如炬,一字字地问道。
黑衣人把心一横,闭目不言。
宇文珏剑尖一抖,便挑下了黑衣人的蒙面黑巾。这人虽然看着面生,但面白无须,十有是太监。
“你是哪个宫里的,你的主子给了你多少好处,竟然胆大妄为到要杀人?”
黑衣人还是紧咬牙关,不吐一字。筱柔见状,暗暗叹息,摆手道:“王爷,不必问了。”
宇文珏怒道:“干么不问?几次三番想要置你于死地,必然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企图,意欲杀人灭口。不把此人揪出来,以后永无宁日。”
向那黑衣人道:“今日你若不老实招供,休想踏出此门半步,定要教你尝尝本王的厉害!”
那人点点头:“好,我说。”“说”字还没完全吐出口,突然一涌身往宇文珏剑尖上撞去,“噗”一声,长剑穿胸而过,鲜血四溅。
宇文珏始料不及,又惊又怒。
“我回去交不了差,她也不会放过我。横竖是个死,倒不如来个痛快的。”黑衣人断断续续撂下这句话,倒地而死。
“岂有此理!”宇文珏一把抽回长剑,犹不解恨,在那人尸身上踢了几脚,心中忿忿难平。
近段时日,皇帝宇文宸的疯病也发作得很厉害,动辄杀人,闹得鸡犬不宁。
这天他忽然派人来传筱柔去御柔房,搞得几个女子心惊肉跳。
“这个时候传你去做什么?”闻婵很是担心。
柔也茫然不解,闻婵又道:“要不你谎称身体抱恙,别去为好。”
“抗旨不遵,是要杀头的。”筱柔沉吟了一会子,横下一条心,“无妨,眼下只能听天由命了。”
“那你一切小心。”闻婵嘱咐,“机灵点,万一不对,赶紧的想法子脱身。”筱柔暗暗苦笑。
小史等几个平日交好的宫婢将她送出老远,都在落泪,仿若生离死别一般。也难怪,那个暴君喜怒无常,以杀人为乐,筱柔去他身边,无异羊入虎口,危机四伏,随时都有丧命的可能。
抬眼瞧着“御柔房”三个烫金大字,筱柔觉得甚是刺目,那高大肃穆的建筑物像一只狰狞的巨兽,张着血盆大口,随时都要择人而噬。
内侍通报过后,宣她觐见。
柔案上奏折堆积如山,宇文宸就坐在案后,一张脸隐在暗影里,看不真切。
柔跪地请安,双腿栗栗,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