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盛况空前的封王大典已经过去了三日;
奉新城百姓们却依旧在念叨着那一日奉新城西门外高台上,自家王爷让那太子跟在后头走自己则抱起靖南王世子的画面;
也依旧在念叨着三道旨意之下,陛下对自家王爷的隆恩深重;
昔日靖南军诸总兵擅离职守而来,一声声“拜见”少主,流露出的军旅之人的铁血和忠义;
再有,
王府大宴,王爷的和蔼可亲嘘寒问暖,让一众宾客回去后纷纷向周围人传颂;
不知道的,还以为王爷真的是一个宾客一个宾客握着手亲切问候过的呢,否则,怎么解释一个个都说得那般绘声绘色,仿佛自己就是那只手?
据说,
王爷那一晚和大燕代相对酒当歌,挥斥方遒,共谋那四海升平之策;
还有,
王爷还教导曾经的五殿下现在的五王爷民生疾苦,当思民生多艰;
五殿下听完后,
怔神良久,久久不语,似大彻大悟。
屁股坐在哪儿,话,自然就偏向谁说,奉新城的军民自然捡好听的一面来听自然也是挑好听的去说。
至于说这一桩桩一件件下所隐藏的深意以及其中潜藏着的暗流涌动,
别的不提,就那靖南军总兵前来的那一出,若非陛下三道圣旨提前打了底,这会儿,想来晋东和朝廷的关系,或许就已经在剑拔弩张了。
但,
谁在乎呢?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虽说已经过了几年的安生日子,但刀枪箭矢的凛冽风气,大家伙可还都没忘呢。
有热闹看,咱瞧;
有故事讲,咱听;
有便宜拿,咱占;
王爷要起兵,甭管打哪里,王旗所向,麻溜溜地跟着干就是!
至于平西王爷在真正的内宅里,
喝得不省人事,几乎发起了酒疯,
敬这个敬那个敬一个家,
这种私密事儿自然也就只有私密的人才知道了。
……
依旧是迎宾楼,
依旧是那个三楼靠窗的雅间儿,
依旧是几盘精致的小菜配上那上好的花雕。
东西两边,坐着的依旧是苗掌柜的和鲁掌柜的;
但南北两边,今儿个也坐了人。
南边儿,萧掌柜的面容疲惫,早年走货,走镇南关,双方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打点好后,白天不方便走,但晚上,可以大大方方地行;
楚军甚至还和平西王府做着战马的买卖,上头的吃肉,下头的跟着喝点儿汤,彼此心里都踏实;
可这次,萧掌柜的走的是范城进蒙山的那条道,难走、折腾,路远,故而来迟了不说,整个人也满是尘土气。
北面儿,坐着的是费掌柜,燕人。
苗掌柜的笑道:“费掌柜的,都当您这次不来了呢。”
燕人的商队在燕国的土地上做买卖竟然顾忌比外国商队还多,真可谓新鲜事儿;
费掌柜笑着点点头,道:“这次来做个交接,这儿的生意铺子,也都要典给王府了。”
“哟,不干啦?”苗掌柜有些好奇,“能换人典不?”
鲁掌柜一巴掌轻轻拍在桌面上,调侃苗掌柜道:“行啊,你的脑袋能换个地方挂着么?”
小买卖那是小买卖,一村儿,一镇,一府;
但买卖做到一郡一国甚至是数国之间时,这背后要是没个正主儿站着,那压根就是不可能的。
都是千年的狐狸唱什么聊斋,
桌上几个掌柜心里都清楚,彼此其实都是各自东家在外头贴着的一层皮。
“王府将组织商队来向西发货。”费掌柜说道,“以后和诸位再见面的话,得到颖都去了,这晋东,以后我怕是不会常来了。”
“呵。”
苗掌柜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你们燕人,就是奇怪得很。”
有密谍司的背景的买卖,在一藩镇面前,竟然直接认怂了。
晋东之地,位于雪原、燕晋楚三界之处,本身就是商贸发达之所,再加上王府自己的一系列产业只要拿到货倒出去就绝对不发愁销路的商物,谁能在里面伸一支臂膀,亦或者只是拿个脚尖在圈内蹭一点点儿空,那都是令人眼红的嚼头。
费掌柜的看了一眼苗掌柜,
笑着问道;
“我也很奇怪,你们乾人到底什么时候能够在战场上像个爷们儿一样立起来?”
鲁掌柜和萧掌柜闻言,当即道:
“远了远了。”
“难了难了。”
甭管你是燕人、晋人还是楚人,只要你在羞辱乾人,那咱们就得帮帮场子。
苗掌柜似乎也有些习惯了,倒是没生气,至少没显露出生气的样子。
他缩了缩肩膀,
往后靠了靠,
他不懂得“弱国无外交”这句话,但他走南闯北的,却能够清晰地感知到那种来自他国的鄙夷。
你再有银子,你穿得再好,
燕地的普通黔首在得知你是乾人,不,哪怕是你在燕地临时雇佣的挑担汉,在等着这份工钱买米家里晚上下锅,
当他知道掌柜的是乾人,
也会露出那种笑容:
哟,乾人呐。
活儿照干,钱照拿,人,照笑。
费掌柜的也没穷追猛打,而是举起酒杯,道;
“山水有相逢,下次诸位若得闲,可来颖都找我,我做东。”
费掌柜后头,站着的是一家商会,东家其实和他一样,都是一层皮;
严格意义上来说,他这支商队,很久以前,属于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