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都是郑燕叽叽喳喳的话语声,除了说起这家特别得香铺超级贴心的服务以外,便是问萩娘那店主寻你何事之类的,萩娘解释了一万遍是去品香也没用。幸而很快到了驿亭,臧家马车在朱雀大街的驿亭已经停了几个时辰了,车夫桑扈百无聊赖地坐在车上,好容易等到了她们回来,忙不迭地“驾”一声喝,两匹马儿精神抖擞地向前奔驰起来。
没走出几步,只听得“啊~~~”一声惨呼,一阵人仰马翻,马车堪堪停了下来。
萩娘打起帘子,只看到桑扈吓白了的脸,几乎溃不成句:“女,女郎,好,好像撞到人了。”
萩娘傻眼了,不会又是碰瓷吧。
三人一起跳下马车,李妈妈首先去查看倒在地上的伤者伤势如何,萩娘和郑燕互相搀扶着,非常担忧。
还真不是碰瓷。
据桑扈说是这人过马路的时候,没注意臧家马车正好过来,又因为速度太快没来得及拉住,直接撞开了她的身体,还好只是马儿侧面撞到的,如果是正对着撞去,估计命都没了。
被撞的是一个女童,身量矮小,八九岁的样子。衣着单薄,发髻凌乱。她紧闭着眼,脸色发白,手上额上都是鲜血。
李妈妈说:“女郎,奴婢仔细检查过了,虽然看着瘆人,其实并没有撞到骨头,只是皮外伤,这小儿可能是吓晕过去了。”
萩娘看着天色,又等了一会,不见女童醒转,也没有她家长辈在附近查问,只能决定先将她带回臧家安顿,再做计较。
西苑的丫鬟们欢天喜地地迎接萩娘,确切点说,是迎接李妈妈手上那个大包裹,一时间,软香轻笑,莺莺燕燕,还真是很有过年的气氛。
萩娘想到那句话,一个女人等于五千只鸭子,她这都快成养鸭子的池塘了。
正准备喊人布膳的时候,李妈妈和采苓告诉萩娘,那被撞的女童醒了。
萩娘在侧屋见到了清洗干净,包扎完毕的小女孩。采苓正在为她抹干头发,她的头发并不很长,也并不是十足的黑色,而是深褐色的,发质十分细腻柔软,垂下来的时候呈扇形,剪得很平,可见是用了心的。她面色白皙,稍嫌瘦弱,最特殊的是一双眼睛,并不是常见的黑褐色。她黑色的瞳色下隐隐泛蓝,鼻子也比一般人更高一些,萩娘一眼就看出她有着异族的血统,暗暗警觉起来。
仿佛知道她的心思,女童一反原来的乖巧,立刻哭了起来,一边抽泣一边嚷着“好疼”,深蓝色的大眼睛挤出了几滴泪水,可怜兮兮地望着萩娘。
李妈妈心疼了,忙不迭地哄着不哭不哭,又喊采苓拿出松子糖来哄她。
萩娘皱皱鼻子,顿时觉得自己有点小人之心,那么小的孩子,能有什么阴谋呢。
李妈妈好容易把女童哄得破涕为笑,赶紧乘热打铁道:“你叫什么名字,你家在哪儿?”
女童一眨眼睛,眼泪又汹涌而出:“呜……我没有家,呜呜呜。”
李妈妈被她哭怕了,推了推采苓,采苓更不会说话,只能拿起装松子糖的盒子,哄道:“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这盒糖就送给你好不好。”
女童纠结地看着漂亮的糖盒子,低低地说道:“我叫张月棠,家人都叫我阙儿。”
李妈妈问:“你父母住哪儿?”
女童一扁嘴,委屈地说:“我母亲去天上了,好久都没回来。”
李妈妈又问:“那你爹呢?”
女童摇摇头,理所当然地说:“我没有爹。”
李妈妈心都碎了,那么可爱的小女孩又那么可怜。她用略带恳求的眼神望着萩娘,萩娘犹豫了一下,艰难地点了点头。李妈妈的脸上笑开了花。
就这样过了几日,却根本无人来认领这小丫头。萩娘拜托父亲在衙门里查一下她的来历,也是查无此人。
在李妈妈的精心照顾下,小月棠的伤已经完全好了,而且她也非常愿意留下服侍萩娘,于是西苑无中生有地多了一个小丫鬟。
小月棠现在改名叫“采棠”了,和西苑其他的丫鬟们一样从“采”字,而“棠”也算是花卉植物,倒也相得益彰,便没有再改。
最喜欢西苑这位新来的客人的,并不是李妈妈,而是小寄奴。
寄奴是个闲人,采棠目前也是。
寄奴今年九岁,采棠也是。
所以西苑现如今总能听到寄奴和采棠的打闹声,以及李妈妈跟在后面生气的唠叨“男女七岁不同席”“男女授受不亲”等等。
萩娘含笑坐在院中的躺椅上,看着这副童趣盎然的画面。
自从谢家的马车送她回家,父亲和郑氏都很少招她去训话了,每天例行请安过后,西苑就是她自己的小天地。
今晚就是大年三十了,前几天,要了亲命的“郑燕妹妹”终于和她的母亲哥哥一起回家了。总不能过年还赖在别人家。
郑玉走之前还闹了个笑话。
自从郑玉来了臧家就不务正业,天天想办法往西苑里钻,不是“找燕妹妹拿样物什”就是”萩妹妹,好巧啊“的找机会搭讪。
萩娘都被气笑了,这是臧府我自己家,西苑是我的屋子,你过来这里能遇到我这不叫”偶遇“叫”拜访“好吗。
那天萩娘在院子里和郑燕一起绣帕子,郑玉晃晃悠悠地走过来了,马上过年的这大冷天,他还拿了把折扇作势摇了两下。
萩娘都替那扇面上画着的春花杜鹃打了个哆嗦。
郑玉劈头就夸:”萩妹妹的绣工真好啊,看这绣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