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赵国迎接他国君主之时,最好的舞女迎宾所穿的华裙‘千褶香’。
她方才竟在与自己高速对刀之际,闲暇之余还换了一身复杂华美的衣裳!
高下立判。
宁长久轻轻叹了口气,看着她盛妆华服的模样,轻声道:“真美。”
赵襄儿柔软垂下的袖间,微垂的手腕盈盈地握着苍鸾,这柄名剑明明只是仿品,却依旧美得虚幻,仿佛是山茶花边一片纤长易折的竹叶。
“你已经很好了,比我三年前想象中的还要强上许多。”赵襄儿看着他,微笑赞许:“只可惜这是我的国,在这里,你根本不可能战胜我。”
说着她轻轻跃起,然后身体奇迹般地悬停在空中,如一片云,怎么也坠不下来。
宁长久看着她柔软卷动的华美裙子,问道:“这就是法则的力量么?”
赵襄儿轻轻点头,她手中的剑还是青色的,说明她此刻没有动用任何灵力。
她说道:“我可以无视所有额外的力,没有拘束当然就可以强大,这就是修道者通常所说的……自在。”
她随意挥动着手中的刀刃,刀刃一息之间旋转了上千次,快成了一道道流光。
“害怕了吗小宁公子?”赵襄儿笑道:“要是怕了就投降吧,我可以让你免受些皮肉之苦。”
宁长久问道:“若我认输了,你会选择退婚么?”
赵襄儿收敛了笑,身子轻盈落地,略带歉意道:“会。”
宁长久沉默不语。
赵襄儿解释道:“还有七天我便要回归西国了,那是我必将要去的地方,所以与其留下念想,不若断得干净。嗯……婚书的期限只有十六年,它在三年前就该断了的,你知道的。”
“我知道。”宁长久沉默良久,说道:“我其实也有必须要去的地方。”
“嗯?”赵襄儿微微挑眉。
宁长久道:“或许有一日,我得回观去见我师尊,届时若再归来,不知该是何年何月。”
赵襄儿淡淡笑了起来:“这不是正好么?”
“你有你的路要走,我有我的道要追。”赵襄儿缓缓回神,盛美的衣裙淌过如水的地面,她来到案边,取过了苍鸾的剑鞘,“我早就与陆嫁嫁说过,我与你是同道者,并非同路人。”
“那如果没有这些,我们会成婚么?”宁长久问出了这个问题,旋即轻轻摇头,上一世他没有这些烦恼,不也错过了么?
赵襄儿收剑的手却微停,她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半开玩笑道:“若是那样,让你入赘赵国做我的皇后也未尝不可,只是你得时刻做好失宠的准备。”
宁长久也笑了起来,他看着赵襄儿不可方物的清艳背影,神殿仿佛是一个巨大的藏馆,而它的恢弘只为珍存这一朵古艳的花。
“等等!”宁长久忽然说道。
“嗯?”赵襄儿回身,她的剑已有一半没入鞘中。
宁长久道:“赵姑娘急什么?我还没认输。”
赵襄儿微微叹息,眉眼却带着笑:“以前被我揍的时候,求饶得倒是很快,现在怎么这般倔了?”
宁长久握着手中的神荼,道:“此一时彼一时。”
赵襄儿拔出了那半截刀刃,道:“若你还有手段,尽管使出来吧。”
宁长久问:“可以给我一些时间么?”
赵襄儿螓首轻点,并未在意。
宁长久深深吐了口气,他拿起手中绝世的刀刃,轻轻划开了自己的掌心,鲜血渗出,抵在了刃上。血融入了刃中。
他效仿古法,想以自己的精血与刀消融,达到人刀合一的契合。
赵襄儿轻轻摇头。
这种办法虽然有些用,但是杯水车薪,更何况,即使达到了人刀合一的地步,此刻也绝不可能是她对手。
因为她是这个世界的主人,在她的神殿里,她便是不可战胜的。
宁长久闭气凝神,呼吸吐纳。
刀刃的血光浓郁了一分。
他右手握刀,左手按住了自己的眉心。
“天谕。”
“太虚。”
“北冥。”
“道剑三式。”
“……”
他从自己的识海中篡取出了他所有学过的剑法的精髓,将它们一一地淬在了刀刃上,这些剑法或者刀法的精髓就像是融入铁器中的宝石,每落入一道,刀刃的血色便浓郁一分。
赵襄儿黛眉微蹙。
宁长久刀还未出,刀气却已迎面而来,她的名裙千褶香在刀气中翻飞而舞。
“修罗……”宁长久吐了口浊气,身体里,金色的线再次亮起,每一条血脉都像是蛰伏的金龙,它们生机勃勃地跳动着,仿佛随时都要炸裂开来。
赵襄儿足尖轻轻点地。
宁长久看着她。
她颔首。
宁长久握着刀,一步后撤。刀对于他并不顺手,于是他将它想象成了剑,一柄绝世的,曾居于幽冥地府深处的剑。他做了一个拔剑的手势。
寂静只是短暂的一瞬。
下一刻,所有的烛火再次熄灭,一道刀光斩了出去,却不带任何的颜色和锋芒,这一刀像是树梢上最后一片雪,也像是离群十年即将郁郁而终的鹤,它那么地寂寞、单薄,弧线展开的平面好似一张单薄的纸,等待着有人落笔留下痕迹。
赵襄儿看着这一刀,目光中难掩惊艳和赞叹。
这一刀的意境那么地美,让她想起了榕树上远看日落的回忆,也想起了酆都之中他抱着自己时的样子。
在世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