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藏盯着她,漠然发问。
叶婵宫未答,反问道:“为何你不相信我奔月的传说?”
白藏雪丝飞雾,空间被她尘封,碎成无数的冰晶,笼在双袖之中,“天空早已被封闭,你若有能力离去,当年又怎会死在鹓扶手里?其实,你从未离开尘世,对吧?”
天空早已被封闭,昆仑神柱,还是五百年前,圣人发动神战,搅得天地大乱时,叶婵宫趁机开辟的东西。
叶婵宫轻轻地咳了起来,脸色愈发苍白。
风从前面吹来,那是时间的风,吹上面颊总会让人生出诸多伤怀的情绪。
她们状似在闲聊着,但说话的时间里,两人距离地面越来越远,距离天空却越来越近。
白藏在试图登上天空,破开虚境,去往无头神的神国。
而叶婵宫一直在阻拦她。
她们并未刀剑相向,而是以纯粹的权柄之力对撞着。
她的权柄被一一‘尘封’。
得到了天藏的神心之后,白藏的神力又迈入了崭新的高度,而叶婵宫逆转天地十二年,耗损太大,彼长此消,她似乎无法阻止白藏的前进。
“即便奔月飞升的故事是假,又有何影响?”叶婵宫明明一直在败退,可她的话音依旧不见什么波澜。
“没什么影响。”白藏步步登天,地面越来越扁平,天空离她越来越近,“无非是横空出世,弄出这具令神心惶惶的无头神而已。确实很厉害,却也仅此而已了。”
白藏顿了顿,长叹道:“这能改变什么?莫说是暗主,哪怕是神国尚有十一座,羿与羲和尚少年,圣人将死,你亦虚弱,当初的逆天者皆已垂暮,夕阳已至,暗日将临,徒劳挣扎并无意义,你们,都该死了。”
她的话语糅杂着骄傲与缅怀,越来越响亮,在空气稀薄的天空中回荡着。
与之一起回荡的,还有叶婵宫的咳嗽声。
她确实无比虚弱。
若非先前暗伤了白藏一剑,此刻白藏或许已经抵达虚境了。
时间的风持续不断地吹着。
她们所处的地方,时间的流速比外界要快上数十倍。
白藏年还有一个月才要过去。
与她而言已经足够。
叶婵宫不停施展着权柄,想要拦截白藏的去路,但白藏的‘尘封’甚至融合了许多天藏‘崩坏’的力量,将她的权柄一次次掐灭。
叶婵宫仙颜如雪,身后勾勒的纤细之月更加朦胧,她却还是那样平静,“一切还在我的轨迹之内,你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空城计这般古老的计谋对我无效。”白藏说着,再一次掐灭了她的权柄:“月宫的权柄太温柔了,我很难想象,当初无头神是怎么被你杀死的。”
月宫的权柄是‘梦境’。
夜色降临时,漫天的月光便是整个人间的梦境之国。
叶婵宫道:“第七神的权柄为生命,月宫的权柄为梦境,太阳古国的权柄为长明……没有你们祸乱之前,世界本就是温柔的。”
只可惜,守护一个国度,靠的不能是温柔,而应是强大。
叶婵宫的‘梦境’越来越稀薄,如同天将要亮起时,天空中越来越不起眼的月亮。
白藏回忆道:“当年你得到远古月宫的认可,暗主你视为必杀之人,我曾经以为,你真的会改变什么。”
叶婵宫淡淡地笑了笑。
远古月宫的认可……自己对自己,当然是认可的。
天空越来越近了,时间的流速也越来越看。
混沌的天幕之后,虚境的影已露出了一角,那是无限蔓延的黑暗。
她们一边追忆着过往,一边向着天空走去,宛若传说中姮娥奔月的故事。
这个故事却又戛然而止了。
叶婵宫握着月枝,掩着唇,她的身影若即若离地浮现在邵小黎的身上,小黎的唇在空中翻飞着,因为有着月光的笼罩,曾经是洛神的她,此刻更焕发出了无与伦比的美。
白藏眸光更亮。
她自以为明白了,微笑道:“终于打算出手了么……此处时间流速更快,你是想将我的年拖过去,对吧?想必当初羿对抗罪君,用的就是这样的手段吧?”
同样的手段,白藏不会再让它成功的。
叶婵宫青丝白裳的影如那轮瘦月,看着病恹恹的。
她握着月枝,轻轻拂扫,银辉如水铺开,笼罩苍穹。
“我只是不想伤及下方的人。”叶婵宫说。
白藏静静地看着她,道:“他们都是羿的族人,对吧?原来,你一千多年前就醒了……”
“嗯,我已苏醒很久了。”
叶婵宫说着,她的气质一点点改变着,本就缥缈的身影更加虚无。
白藏看着她,颔首道:“你果然容纳了无头神的权柄。”
这并非秘密,她早已想到了。
可惜权柄并不完整。
白藏纤细的身子紧绷。
她的周身,空间与时间皆被尘封,坍缩的虚空包裹着她,她像是一尾雪白的鱼,曳浮于此,周围旋转的每一片碎片都是她能握在手中的刀。
叶婵宫没有再回答她。
她盯着月枝,无比地认真。
这是她的剑。
她已经许多许多年没有真正握剑了,但她从不曾遗忘这些剑招。
她轻轻挥剑,月光如银,横穿而去。
断界城沉寂了两年的天空,这场不为人知的神战,悄悄开始。
……
……
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