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的雪在层峦上被风吹着,它们像是被扬起的干燥尘土,汇聚成了沙暴。也像是沿着山体棱线蔓延,填充入山体褶皱带和挤压带中的苍白颜料。它们静静地匍匐在颜色并不澄明的天空下,像是发了霉的古兽尸体。
司命与叶婵宫在北国走过了许多地方,白藏跟在她们身边,束着尾巴优雅地走着,像是女帝陛下始终不愿放下自己的旗幡。
叶婵宫已换了一身得体的衣裳。
衣裳是棉制的,贴着肌肤静静地披下。只是这价格不菲的衣裳,穿在她的身上,为她的肌肤相衬,看上去竟似粗麻布衣一样。
她们走在北国的林地里。
北国的冬天是一夜之间就到来的,昨日还挂着半数黄叶的白树上,今日已是光秃秃的一片,林间一片死寂,唯山道上偶有行人,行人挑担而过,对这同行一路的两人一猫毫无察觉。
叶婵宫一路向前走去,前方有一片河崖,河为乌水河,奔腾着流向北冥。乌水河水质虽清,但受四周岩壁所染,泛着深茶色。
“渡过这条乌水河,再越过高山向前,就可以看到洛河了。”叶婵宫说道:“洛河自中土奔流而来,绕过神画楼的所在,最终也会汇入北冥。”
司命问:“那位三先生姬玄,便是神画楼楼主吧?”
“嗯。”叶婵宫答道:“他前一世是玄泽。”
司命微惊,不曾想那个红衣三先生来头这般大。
白藏也惊讶地看了过来。
当初姬玄表露身份时,她正在断界城中,并未知晓,此刻方知,那太初六神之一的玄泽,曾经的江海湖泊之主,竟还活在世上。
白藏不由再度陷入沉思……不可观七弟子各个来头非凡,想来当初叶婵宫救他们的时候也是有考量的,那么在第三次猎国战争里,他们每个人又会充当什么样的角色呢?
叶婵宫轻缓道:“女娲,五帝,玄泽,祝融,仓颉,白泽……这便是那一代观中所有弟子了。”
“嗯?那宁长久呢?逐出师门了?”司命疑惑地问。
叶婵宫螓首微低,目光落向了乌水,她轻轻开口,却没有声音,话语似与水声融为了一体。
司命能够感受到她微微波动的情绪,是时有风吹来,虚影般的她被撩起了一茎秀发,发丝轻轻扬起,又轻飘飘落下。也仅此而已。
司命看着她,柔润的红唇抿起,轻轻微笑道:“嗯,我明白了,宁长久是我们一代弟子……我是大师姐,他是二师弟,陆嫁嫁与赵襄儿老三老四!”
白藏喵了一声,心想都这个时候了,黑日都快降临了,你怎么还在考虑这个,要是叶婵宫也和你一样,本神主又何至于沦落至此?
叶婵宫却并未反驳。
“走吧,我有些冷。”
乌河水寒,叶婵宫觉得自己应该冷了,于是她抱着双臂,身子蜷紧了些。
司命问:“要过河去洛水之畔看看么?小黎……洛神似也是师尊故人。”
叶婵宫轻轻摇头:“不去。”
司命没再多问。
白藏仰起头,看着小姑娘似的少女,不解地喵喵叫了几声,翻译过来便是:“姮娥,你真的不害怕么?你浪费了这两日在人间穿行,只是想感知人间?还是说,你现在其实已经束手无策了?”
叶婵宫看着白藏,说道:“是你想得太多了……我从不是谋算天人的智者,四千年前,外神入侵,我心中不平所以去了人间,七百年前,我与鹓扶有恨,所以杀了鹓扶。”
白藏喵喵喵:“姮娥,你装什么天真纯良?那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算计于我?”
叶婵宫道:“鱼当着我的面跃入了锅里,我当然要将锅盖盖好。”
“……”白藏心中愤恨,知道她在骂自己愚蠢,她也不知如何反驳。
司命却双臂环胸,清艳的冰眸冷冷地盯着白藏,“放肆!你怎么与师尊说话的?”
白藏感到不妙,然后被她一把拉了起来,惨叫连连。
叶婵宫在崎岖的崖道上走着。
偶尔浪花拍打礁石,碎成细雨扑面而来。
阳光与影子在寒冷的北地变化着角度,转眼间清晨到了日暮。
叶婵宫看过了乌河的水浪,看过了山腰的冰莲,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走走停停,最终远远眺望了洛河。
洛河的水面一望无垠,夕阳坠入其中,将河水染红。
叶婵宫看着血色的河水,隐约看到那里站着一个至死不愿倒下的女子。
妖娆而凄怆的人间随着夕阳坠落变得模糊。
她们越过附近稀疏的村镇,走入了就近的城中。
入城的时候,白藏被司命强迫着变成了少女。
白藏披着熔银的衣裙,极具冷漠美与威严美的脸上依旧写着骄傲,她看着司命,咬着唇,道:“你……你等会入城时候,能不能别以链条牵着我。”
“白藏大人还怕丢人现眼?”司命清冷笑道。
白藏恼道:“不要太过分了!你……你这些手段哪里学来的?该不是羿就这样细细训教过你吧?”
黑袍长发,身段纤曼的女子停下了脚步。
她望向了这个不知死活的白银少女,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白藏心中一凛,想要服软,但尊严不允许她低头:“哼,你该不会被我说中了吧?”
司命忽地莞尔一笑,道:“好呀,不牵着你就是了。”
白藏隐约觉得这不是一件好事。
北国之城街道冷清。
司命立在中间,一手牵着叶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