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这说的哪里话。”钱嬷嬷拿起一个樱桃咬了一口,叹道,“这樱桃不经糖渍,终究是不甜,给不得点点。”
“不是说糖吃多了不大好?”徐循也吃了一个孙皇后送的樱桃——孙皇后送东西来,她也不矫情,都收,都吃。毕竟是好东西,谁也不会嫌多的。“噫——是有点酸。”
“洗一洗,下午拿糖煎过,明日就好吃了。”钱嬷嬷道,“也不必送御膳房去,老奴家传蜜煎手艺,先拿樱桃试试,如点点爱吃,还能做些别的。”
“从前嬷嬷都藏着好手艺呢,不是托赖点点,咱们也享受不到。”徐循笑着说,“我也在一旁多看看,多学学,艺多不压身嘛!”
于是一下午又和钱嬷嬷学蜜煎樱桃度了过去。
钱嬷嬷把永安宫的份例,和孙皇后送来的樱桃都集中在一起,凑了冒尖的一小筐,煎出来的成品虽美味,但点点竟不爱吃,最终都落入徐循肚子里,她觉得酸酸甜甜十分可口,还有些意犹未尽,便同皇帝说了,第二日,便有三筐冒尖的樱桃送到永安宫。皇帝还道,“你不早说,听马十讲这都是晚果了,你若喜欢,明年从四月起就日日有樱桃吃。”
这东西精贵娇弱,放不得多久的,北京距离产地山东又颇远,皇帝一句话,不知是多少人的折腾,这个道理徐循还是明白的,她忙道,“就吃个新鲜吧,大哥你这么造作,倒成了‘一骑红尘妃子笑’了,这又何苦呢。有就吃两口,没有也不想着。”
皇帝听说,方罢了,又问徐循道,“最近你孙姐姐也就真不找你了?”
“嗯,”徐循道,“现在三日问安也没恢复,我们都有十几天没碰面了吧。这样井水不犯河水不也挺好的?”
皇帝也笑道,“亏得你脾气硬,把她给顶回去了,不然,现在她能和你好成一个人。”
其实孙皇后现在要拉拢她,也未必是存着坏心。就像是太后当时抬举她,也不可能要害她一样,真存心要培养感情,热情回应一番也不算过火,不过徐循昔日懒于应酬太后,今日也一样懒于应酬皇后。就安安分分做个皇庄妃,笑看皇后和太后过招,她觉得就挺好。
“有仙仙和她好也够了。”她揉着眼,有点困了,“好歹老人里是拉了一个……慢慢来吧,这种事哪有一两年间能分出来胜负的。”
对这个话题,她的兴趣也就仅止于此了,兴冲冲又和皇帝说点点,“今天从院子里这头直冲到那头,跑了能有二三十步,这小妮子厉害得很……”
确实,现在的宫廷,倒有点昭皇帝年间的意思,矛盾含而不露,面子上大家都还算太平。孙皇后反正按部就班地做事,选秀工作办得应该还算不错,至少,是没给太后借题发挥的纰漏。也就是八月初,她安排了一次最终阅看,这一次,徐循、何惠妃都是收到通知,有份出席当评委。
这好像本来也是高位妃嫔的工作内容,昔日徐循选秀的时候,张贵妃就有参与阅看。此次出面虽然多数只是过去列席而已,但皇后不能不请,徐循也不能不去。甚至连太后,都派了乔姑姑来询问皇后各色细节,最后等皇帝到位后不久,太后老人家干脆也直接挪步到翊坤宫来,亲自为这一次选秀把关。
一般说来,选秀最终阅看,都会留上七八个候选人,像徐循那一次,就因为是选正妻,才挑了两个侧室,不然按往年例子,都留下的可能性是很大的。这一次候选人多,足足能有十多个,成排站在竹帘外头,虽说都紧张地低着头,但也看得出来,全都是花柳般的忻娘,最可喜是个个举动雅重,气质和顺,光是一眼,便可把第二批急就章养来的那些美人比下去了。
徐循第一次坐在这种考官的位置上——太后居中,皇帝、皇后左右傍着老人家,何惠妃挨着皇后,徐循就挨着皇帝坐,算是坐在最边上,从角度来说倒是最方便观察秀女们。不过,徐考官自己也是头一次阅看,十几个忻娘环肥燕瘦一路看过来,就觉得都好看,都雅重,皇帝还没说话呢,她先挑花眼了。
因为人多,所以还是编了号,徐循斜着眼看每个号上写的秀女身世:一号袁氏女,小名绿儿,父为通州曹官,擅音律,秉性雅重少言。二号马氏女,小名久久,父为大兴县一秀才,善笑活泼……
就这么几句话,哪能了解一个人啊?徐循看着这些秀女们逐个自我介绍,把自己代入主考官想想,不禁更是犹豫难决。——这到底是选谁好呢?如果她是皇帝,恐怕这十多个她都能留下来。
正想着呢,一号开腔了,给皇帝唱了一首词儿——韦庄的《菩萨蛮》。
《菩萨蛮》做曲,已经是几个朝代以前的事了,此时袁氏唱来,却是口齿清脱,字字分明,一句‘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犹为缱绻多情,唱得徐循都是双眼微湿,想起了南京风月。一阕词唱完了,连太后都道,“唱得的确好。”
她待袁氏退下了,才道,“我看可以入教坊司做个女官。”
妃嫔进门,是当比较正经的妾室来待的,真正看重的还是那些稳重娴雅之类的德行,唱曲儿这种才艺比较更合适于教坊司。太后所言,也算是正理。
皇帝也没什么反对的意思,因笑道,“嗯,娘说得不错,便让她去教坊司做个女史吧。”
袁氏女因才艺没选对,便从妃嫔候选落入教坊司,连家都不能回……徐循不由暗暗蹙眉,开言道,“教坊司不